老李提着一个菜篮倒背着手在菜市场转悠，其实家里并不缺菜，只是多年的习惯了，不来菜市场转一转，一天下来总是空落落的。
现在已经是半上午了，天气开始热了，虽不是人挤人，但也是磕磕绊绊，推着自行车，婴儿车的，拉着专门买菜的小车的，还有最让人讨厌的电动车，三轮车，走走停停的。
小摊上基本都撑着遮阳伞，卖菜的或站或坐也不多招呼，你不问也不和你搭话。地上湿漉漉的，有丢下的各种垃圾。
有人和老李打招呼，您老今天出来的晚了啊。
老李就笑着摆手说，起得晚了，没什么事情也不想早起。
那人大概也没听清老李说了句什么，笑着点了点头。
走近卖鱼的摊位前，那小贩随手捞起一条鱼给顾客看着，大小行不行，客户刚一点头，就一棒子下去把鱼敲晕，眨眼功夫就已经去鳞开膛收拾好搁到了称上，几斤几两多少钱，递到了顾客手上，顺手摘下手套在鱼池里刷刷一洗，溅起来的水花打湿了顾客递过来的钱，在身上一擦，该找多少钱已经算出来了。
基本鱼到中午就会卖完，老李经常买他家的鱼，那人看见老李过来了，问，怎么今天出来的晚了啊，来条鱼吗？
老李凑过去看，还可以啊今天，已经快卖完了啊。
那人笑着，还行，今天生意好。撇一眼老李手里拎着的菜篮，准备买什么呀，怎么还空着呢？
就是出来转一转，没什么要买的。老李乐呵呵的说道。
有人过来买鱼，那人就又忙开了，老李也就继续往前走了。
老李大半辈子是在菜市场里过来的，最开始是批发菜走街串巷的卖，赶着驴车，也不止卖菜，也卖水果，没几天，就摆下了摊，和一群人挤在一条街上，后来，就由政府统一规划专门搭了菜市场，集中到一个地方。里面一呆就是几十年。
半辈子就这样过来了，发不了财，但多少也攒下了几个钱，卖菜除了辛苦一些，也算是小本买卖，收入也还稳定。靠着卖菜供了一儿一女两个大学生，如今都已经成家立业了。所以老李对菜市场有着特殊的感情，那种乱糟糟的热闹让他心里很踏实。
老李走的很慢，一是年龄大了，走不快，二是没什么事情，也不着急，菜市场人多热闹，天天来大家也都认识他，看见了就打个招呼，笑一笑。
再慢一圈转下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往回走的时候，就又看见了卖鱼的那个小贩，凑过去看，也就剩一条鱼了，老李说，来，给我吧，今天卖得快，早点回家。
小贩就赶紧给老李捞那条鱼，边说着，谢谢您了，总是照顾我的生意。
老李就说，没什么，你卖鱼我买鱼，谈不上什么照顾，当年我卖菜时隔壁也是一卖鱼的，最开始啊受不了那个腥味，俩人还不太对劲，后来倒成了朋友，经常吃他送我的鱼。慢慢就喜欢上吃鱼了。
这话其实已经给卖鱼的小贩说过很多遍了，可小贩还像是第一次听一样，笑着说，是不是啊，多吃鱼对身体好，您老这身体就是吃鱼吃出来的。
老李说，吃鱼的人聪明，我那俩孩子都能考上大学，就和吃鱼有关系，我那俩娃前几年回来之后我还让他们提着东西去看我那老兄弟，不过现在他也下世了。说着就有些伤感。
小贩就赶紧把鱼递给老李，老李掏出一叠钱，给小贩数着钱，一叠一块的零钱，老李的手有些不灵便，数的慢，递给小贩，你数一下是不是正好，小贩接过来也没数就塞进了钱包。
老李晃着鱼往回走着，小贩也开始收拾东西回家了。往常到了将近一点才差不多收摊，今天还不到十一点就卖完了啊。脸上就多了几份喜色。
旁边卖菜的女人就说，今天收摊早啊，一边摆弄着一堆一堆码好的菜。
卖鱼的小贩笑着说，下次再多拉一些，陪你多卖一会儿。
卖菜的女人就骂了一句，接着说，刚才那老头儿你们挺熟的啊？
鱼贩子说，买多了，一来二去话就多了。那老头儿也是卖了大半辈子菜，前几年赶上拆迁，命好啊，分了一大笔钱，买了这里的楼房。
那女人也就叹着气，这人啊，真说不准，什么时候咱也能摊上这好事儿。
老李慢慢往回走的路上遇见了经常一起下棋的老张，老张正带着孙子在小区附近的公园。俩人打招呼，老张就走过去和老李坐在了一起。
中午吃鱼吗？老张看见菜篮子只有孤零零的一条鱼问，你这一个人还挺会过日子啊。
老李逗着小孙子，说道，简单，没多难的。
老李的妻子去年去世的，走了马上就一年了。还想着终于到了享福的时候了，结果病了好几年，还是死了。妻子一直惦念着以前住的平房大院，搬到楼房里面憋闷的难受，什么都不习惯，就连死了也没个宽敞地儿办丧事儿。
老李和老张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约好下午出来下棋，也就都回家了。
老李回家第一件事情便是把电视开开，随即便传出了戏曲频道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妻子还活着的时候总是说他，连唱的是什么戏都听不出来，白听了那么多。现在老李已经可以听出很多戏了，还能够跟着哼哼几句。他对着空气笑了笑。
老李把鱼拿出来洗了一下，搁到案板上划了几刀，丢到一个盆里，切了葱姜，倒了料酒，放到一边儿腌上。又回到了电视前。
看着电视老李想，妻子的周年快到了，得和儿子女儿说一下呢，老李拿起桌子上搁的纸和笔把这件事情写了上去。妻子周年，通知儿女。等到晚上打电话说吧。
中午，老李吃了少半条鱼，下了一点点面条，也没收拾厨房，等着晚上一起。
老李本想着再听会儿戏，却觉得有些不舒服，头有些闷，就躺在了沙发上，也没关电视，眯着眼听。
老张下午在老地方等着老李下棋，左等右等不来，往常都是很准时的啊，和别人下了一盘，总是有些心不在焉，索性也就不下了，转悠到老李家想着去看一下。
敲门也没人应，用力拍了几下，才听到老李喊着说，来了，心里也就踏实了。
老李开门说着，忘了忘了，真是不好意思啊，你说我这记性。一边把老张让进屋子，没事儿，我也是刚过去，看你没来，想着来找你。老李给老张倒了一杯水，拿出象棋，摆好，两人边说着也就下开了。电视不知疲倦的唱着。
两人下了几盘，老张说，你说平时外面下棋围着一群人，又吵又烦，这关起门来又觉得不热闹，没意思。
老李也笑，还真是，要不出去看他们下？
老李先关了电视，拿好钥匙，想了一下，摸了摸身上，又想起手机没带，赶紧找到手机，也就和老张出了门。
用力的把门带上，“砰”的一声，试着推了一下，确定已经关上了。和老张一前一后向楼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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