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船是江南水乡最平常的物事,与现如今满地跑的各种车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听爷爷讲,更早时候有船有坊的都算大富人家,不过那种能被视为财产的船都是一般意义上的大船可以资做运输,行脚代步的小舟是不入列的,大体上因为小舟经不得风浪吃不得水,权当是块浮动的木板而已。
真正的大船据我看来至少应能将农田的收成驳回,也能从湖里夹泥载回农田增肥,还可以接了新娘子和嫁妆娶回村,或载了棺椁和送殡的人去下葬。
尽管如此每每临近春节,村里的河浜就会热闹起来,就会停满大大小小的各种船,此时就是孩童们最最快乐的时光。
走船帮跳船沿,就是炫耀胆量和展示技艺的常见玩法了,有些船帮没有专用走道行走需要额外跳板,而这跳板只在出船时才会放上去,于是从船头到船尾就只能像走钢丝绳一样张开双臂保持平衡,正着双脚走一字型或侧身侧着双脚像螃蟹一样挪移。
船与驳岸、船与船之间总要留着防止碰擦的间隙,而这间隙也随风浪不断变换的,或者随着第一个跳上去的人漂移开去。眼见过很多次小伙伴因为时机没有拿捏好,结果踏空落水的,更糟的是脚踏两条船越分越大收不回腿来落水并且给船沿剐蹭流血不止。
比较凄惨的是落水时节正好是隆冬腊月里,等走回家身上衣服都能起层冰凌,硬邦邦不说,手脚还僵硬到根本脱不下来,折腾半天要,有大人在家还好些,怕就村里只有一群开裆裤的娃娃,准给冻生病,完了最后还被大人一顿揍。
看修船则是另一种消遣。
浜底的那户人家总要把他家的那艏大木船叫了族人邻居一起吆喝着号子拖上岸,看大人拉纤的拉纤,垫滚木的垫滚木,见到滚木松动或木船下滑时就会满脸惊恐,倒是大人们很淡定的,毕竟在孩子眼里那可是庞然大物了,和鸿蒙怪兽有的一拼,常被想象成桀骜不驯挣脱束缚的征兆。
出水后的木船更是高不可攀,总有几个机灵的能够乘大人不注意偷偷从很高的木梯爬上去的,直把在下面看的孩子们惊讶到不行,不过也同时敬佩的不得了,此等行径是树立威望的绝佳事迹。
在接下来的个把月里,船主会将木船的那些出现空蚀的木材拼接填料钊除,再用锤炼烂熟的油灰重新填满镬起来,最后整个船身刷上桐油,于是除了叮叮咚咚的声音外,油灰和桐油味会越来越强烈,也就慢慢失去了玩乐的吸引力了。
相比传统木船新式水泥船更大更结实,但两头往往会多出来两个类似压水舱的空间,进出口只留一个圆形井盖,有些农人经验不足的话,贪图保暖或安静就会在里面休息,但由于空气不流通比较危险,所以那些调皮的小孩子会被严厉警告,不可擅自入内玩耍,但是这也阻止不了孩子们的兴致,因为那是个绝佳的捉迷藏的藏匿地点,有时在阳光明媚的正午就算在井口观望也不见得能一眼辨出堵在阴暗角落里的人来,坏处也是有的,因为躲在里面的人对外面的情形不好判断,别人都散了都不知道,还傻傻地猫着,等大人喊吃饭了才发现,于是又一顿揍。
也难怪,听大人们讲每到摇船南下吴淞江或北上常熟送货收粮,常有行船人为贪图温暖在舱内生炉子半夜睡过头忘记取出而造成一氧化碳中毒身亡的悲剧发生,说不定就发生在眼前这条船的,总要小孩避些晦气,说小孩是最容易被脏东西侵蚀的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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