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秋

总算不太热，能让人静喘一口气了。

翘首望秋，它已走到田那头。

夏太张狂。久长的闷热四下盖来，越反抗似乎越酷热，让你心越烦躁。秋来，秋有凉风，从浓浓的遮阴里出来，过田埂，抵大野，趁月色，入户穿庭。我躺床上，脚放书架，凉风阵阵拂过皮肤，清凉沁心无以言说。阔别三个月的春弟，回来看我，他的沉静现在让我不由得喊他秋哥。

夏太蓬勃，秋来给他沉淀。秋有素手，他往河水里放了东西，一下子河静河净，河轻河清。看河里，见细沙颗粒，见鱼籽快游，见云白天高，见水本河根。低头，思考，默默里我感到充实，张口时感到了空虚。

夏太密实，秋来删减。你总得留一丝缝吧，你总得透一点气吧，秋告诉夏。不久，他让夏落一点赘叶，舍几根枯枝。夏有功劳，果在枝头，削减里叶褪果出，果长果大，终于高挂。阳光，好风，深情的雨，果成长，果终于是真正的果实。果来回报育它的人，它深情羞涩，如信徒感恩天父。

夏退一分，秋长一尺。风渐大，有摧枯之势。他如操健笔的大写家，撇捺下去，快刀利斧，几笔便是春秋，尺幅安定山河。删繁就简，一眼望平川，树草脱华衣，显本色。叶柄落处，已埋伏笔，来年春好处，可望一芽惊春。

秋馈我高远，送我落叶。落叶满山径，秋色满长野，送我登临放怀。立春坐小山寻春意，见第一抹春色。秋阳里居高送目，极天地之远，检验我胸怀。哪有放不开，哪能放不下，哪能不超越，哪敢不洒脱。雁来，鹰来，我没觉萧萧，我心没有旧时的秋意。秋给我底气，如又经沙场的兵士，新戈快马走高秋，玉门雪山青海边。

秋深，境深。我听过千山叶落。万木哗哗，叶子刷刷，如急雨骤临，是集体再见。熊耳山和伏牛山中，有这盛大的告别演出。大幕拉上，壮别惊心，感慨落泪。春来无声，叶走有情，如名将退役，如行者闭户，有缘才能偶遇。现在耳边回响着这万叶归土的声音。它不是秋，是老来的春，去地下休整。等春雷唤醒，又会从枝头走出，今年春是去年春，仍是童颜仍是春。

秋深迎霜。霜如高节的故人，盼他不止，你推开草门，他却早立户外，让你一脚入怀。你呵护，你蹲下摸，你抖落草叶菜芽上的它们，你捡起那些冰粒或雪粒的同类，你放在手心端详，不觉见它们不见，而手里无水。高人无常迹，它也羽化高处，让我以怀念彩虹之心迹怀想它吗？

北国之秋，该登场了。秋防秋塞，过尽好关山，壮士出场，惬意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