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有个二流子,娶个媳妇是傻子,生了个儿子叫嘎子。
听说二流子以前是个小偷,偷过我们家的羊。
听说傻子傻得冒泡,连卫生巾都不会用,她把光滑的一面朝着底裤,粘胶的一面朝着自己,后来用剪刀剪去阴毛才把它取下来。
这样的家庭注定了嘎子这个俗到家的名字,以及一度被认为平庸的未来。
他是在泥巴堆里打滚长大的,所以他脏,只有对门的小男孩儿愿意跟他玩儿。他在春天穿着冬天的棉袄,那棉袄上还有他去年蹭过的鼻涕。他在秋天淋着他夏天用过的洗澡水,水里还有他憋不住时撒的一泡尿。在很多人眼里,他是一个有家的流浪狗,不可爱,但不至于可怜。
他没上过几天学,据说连小学都没念完,就出去打工了,在一家餐厅当学徒。
他没文化,没背景,甚至没有正常的父母,所以没有人愿意拿正眼看他,正眼看过他的人,都觉他像狗,就应该被逗弄,被压榨。他们经常用有关他父母的闲言碎语逗他,看到他像疯狗一样龇牙咧嘴,他们比谁都开心。他也经常会因上错了菜被骂,因切菜手法不对被打,因摔坏盘子被罚。
他痛着,他忍着,忍不了就用烟头烫自己。一次一次,一层一层,一次结痂没好又烫上一层,他的一双臂膀开满了“烟花”。那烟花像三月扬州的雾霭,像除夕之夜的尘埃,淡薄而狰狞。他说,不管雾霭尘埃,都会被风吹散,他的志向是追风。他拼命,他不认命。他不想要别人口中那注定无望的将来,他想要他想要的。
十年之后,我又见到了他。他已褪掉少年时期的稚嫩与瘦弱,长成了一个充满雄浑阳刚之气的青年。他个子很高,脊背挺拔如松柏。他的眉飞扬入鬓,鼻梁直挺,眼睛散发着宝石般的光芒。他现在是一家酒楼的首席厨师,但是身上却没有油烟味,整个人很干净,很清爽。仿佛以前的心酸与苦痛没有发生过一样。
虽然我们没有过多的交流,但是我知道他已经追上了自己的风。
那场叫做拼搏的风,吹散了过去的平庸与不甘,拂去了年少的软弱与胆怯,带来了之后的蜕变与新生。
我仿佛看到了那个奔跑的少年,在风里长成了茁壮的青年,又变成沉稳的中年,最后枯萎成佝偻的老年。
他还在追。风不止,他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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