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他们是多么帅气而登对啊！
迈入白茫茫的世界，心也跟着放松下来。
这座享誉盛名的国际大都市，被维也纳森林严实地环绕着。和中国很多新兴建设起来的城市“千人一面”的现代和繁荣不同，这座城市没有表现出太多现代化的印记，依然保留了四季各不相同的野趣与宁静。慢节奏的生活态度，古旧的电车悠然穿行于历史悠久的老建筑之间，散发着典型的欧洲气息。
而这些，正是我和远生心心向往的安宁。虽然远离家国，忍受着物质的匮乏，但在这个被现代化快节奏遗忘的世界角落，方才可以沉下心来搞艺术，追求梦想，正因如此，这里才产生出那么多优秀的哲学家和艺术家吧。
可惜远生并不懂得像我一样充分享受这份悠然自在的生活状态，他总是自虐般地严格要求自己，除了上学和打工的重压，还要为了他的艺术梦想竭尽全力，每天练琴、作曲还陪我一起编小说，根本不懂得给自己片刻松弛。
大概在他心里，认为唯有这样，才能给我做个好的表率，让我坚定追随他的脚步。却不知道，我其实并没有像他那样，对生活抱有如此严肃的态度。相比于创造出伟大的艺术，我更享受挽着他的手走在维也纳的老街道上肆无忌惮地用中文谈天说地，或者在这样飞雪的季节里，与他追逐打闹，尽情欢愉。
要是这会他和我一起出来，准是像从前一样，偷偷攒个雪球，趁我出神时塞进我的衣领中。这个恶作剧之王，总是乐见人家的丑态，然后再“热心”地过来帮我拂去身上的雪。其实若我真的存心“报复”他，然后疯跑着离开，凭他的体力肯定是想追也追不上。所以为了防范我的偷袭，他总是保持十二分的警惕。
他可能不知道，其实我迷恋的，就是那个深邃又纯真的他。或者说，让他那样一个孤独的人，那个背负着用艺术济世救人使命的思想者，在我面前释放出孩子般的天真，是作为伴侣最大的成就吧。
于是我总是尽量配合他的各种诡计，比如站在他亲手堆出来的雪人旁做着古怪的表情任他拍我的滑稽照片，或者遇到结冰的地面，蹲下来由他拉着我往前跑。最好再故意摔个大马趴，整个人都印在厚厚的积雪中，给他几次大笑着叫我“笨妞”的机会。
我很乐意做出“拯救我吧”的表情，向他伸出双手，他就会将狼狈的我从雪海中捞出来，脱去手套，疼爱地捏捏我的脸，或者故意用手臂支着腰，冷傲潇洒地对我一扬头，一副“没有我你可怎么办”的得意。每当这时，我就乖乖挽着他的手臂，颠着小步子，紧贴着他蹭来蹭去地走，嘴里一定还哼哼着“老公，喜欢老公……”
想起这些场景，脸上不禁漾起淡淡的笑意。这个家伙，还敢说我们不应该在一起的话，哼，除了我，谁还能如此精准地配合他的步调和恶趣味？
满载着胡思乱想的快乐，几乎是踱着方步，我终于晃进那家高档的超市。这就是我的本事，把短短的买菜之路，变成私密的die unbeschwerte Zeit[[1]
可惜改善伙食的想法果然还是破碎了。这家起名叫“美食家”的特色超市，供应的美酒和美食的价位远远超出了我们这个阶级的消费能力。对于像我这样为了省点儿钱，买齐一顿饭的食材都不惜跑遍好几家店搜罗打折品的穷人，这种高档超市的食物，即使打折50%，还是嫌太贵了。
我怏怏地推着空空如也的购物车东转西看，远远就看见前面一辆购物车里竟然装满了高档食材和几瓶价格不菲的好酒，刚想感慨还是存在有钱人啊，结果顺着推车的手臂往上看，才发现那人不就是上次滑雪时救过我的好看的“中国脸”嘛！虽然时隔多日，我对他的印象尤为深刻，竟然一眼就认出那个高大的身影。
不同于初见时那一身帅气的滑雪装，此次见面，他显然刚下班，梳理精当的发型配上英俊的五官，笔挺的西装外穿着名牌的羊绒大衣，一派衣冠楚楚的商务精英形象。
惊喜之余，我竟然想起了“我的孩子”，忍不住花痴病复发，望着他行走时挺拔的身形和挑选食品时审慎优雅的动作，根本无法挪开目光。天啊，拥有这样身材和外表的华人在维也纳实属罕见物种，更何况看他的衣着品味和消费能力，绝对是上流社会的男人啊。既然上次滑雪遇到，这次超市又遇到，说明他应该就住在我们这个区吧……
心里没有来一阵乱七八糟的紧张，正想着是不是该上前打个招呼，通个姓名，却在这时，本能地感到后方有一道犀利目光朝我这边望过来。
我心虚地微微回头，余光扫过站在不远处那双锐利眼睛的主人，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相貌，便被那眸中微含的讥讽笑意吓低了头。然后，让我大跌眼镜的是，他竟然叫住“中国脸”，上前与他十指相扣地并肩而去。
回家的路上，我的脑海中一直都浮现着他俩走出超市时亲密的样子。在滑雪场，中国脸就说过“我爱人”的话，却原来……在奥地利这个相对保守的天主教国家，这种关系仍是禁忌的事，就连我和远生都很注意不在公众场合过于亲昵。
不过，他们是多么帅气而登对啊！
[1]德语，轻松无负担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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