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的你，是个什么样的小朋友呀？

 

刚才刷豆瓣，发现一个热议的话题。

“你们的小学日记还在吗?”，349k的浏览量。

这才猛然想起来又到了六一。

十几年前，我刚学会写字那会，我爸就给我买了个日记本，让我每天写日记。

我记得我哭着扣着脚丫子坐在桌子面前凑字。

每篇日记的格式都差不多，内容也没有多大实质性的变化。

凭印象能记得几个有意思的。

“今天，我的同桌吐了，我和xx一起送他回家，还帮他ca桌子，收拾课本。但是我们少帮他拿了一本作业，明天李老师要改。我希望他早点好起来，这样就可以和我一起写作业了。”

还有一篇也很典型。

“今天我又起的很早，太阳都晒屁股了，我先shua了牙，然后洗脸，早饭喝了牛奶，牛奶很好喝。然后爸爸带着我去上舞蹈课，舞蹈课很难。上完课后，爸爸又带我去奶奶家喝牛奶，喝完牛奶后我们就回家了。今天真开心呀。”

我记得我是用很粗很粗的铅笔，一笔一划地在本子上写下这些字的，有的字不会写，写错了就拿橡皮擦。

橡皮上粘着铅灰脏脏的，一擦，那个错别字就更脏了，脏了就又拼命擦，然后薄薄的纸就被擦通了。

到现在我不太能记得清那时候无聊的每天发生了什么，好像只有那些文字才能让我模糊地回到那个时空里。

加上想象力，我十有八九能穿梭回去。

十几年前，六一儿童节那一天早上，我的脚被自行车轮子卡住了。

流血，破皮，还伴有类似扭伤的疼痛。

医务室的老师急促地拿着瓶瓶罐罐给我消毒包扎，我闭上眼睛，一阵疼痛。

而那时候我们已经排练了一个月的节目，那一天，我是要去跳舞的。

前一天彩排的时候，我穿着带绿色亮片的小裙子，拿着系着彩色丝带的呼啦圈，在舞台上和其他的女孩子们闪闪发光。

我那时候觉得我好美啊，只可惜没有什么观众。

我好希望六一正式演出那天我的爸爸妈妈在台下看我，然后鼓掌，然后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希望老师摸着我们的头，给我们贴小红花，夸我们真的很棒。

我会被拍下来，有一张好看的照片夹在我桌子的玻璃片下面，我要每天看着。

然后就在演出开始的前几个小时，我的脚受伤了。

我流着眼泪看老师给其他的女孩子们化妆，我蜷缩在妈妈的怀里，看她们跳着笑着跟着带队老师走出了门。

只有另一个在队尾的老师走到我面前，摸了摸我的头说：“没关系，明年还有机会。”

可我真的好难过，我期待了那么久的演出，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受伤啊!

我对老师点点头，然后她再次摸了摸我的头，转头小跑着跟上队伍。

这时候我和妈妈在空空的教室里，显得更加孤独。

我这才抑制不住地，从无声地流着眼泪变成嚎啕大哭。

六岁，我就已经学会情绪延迟了。

后面的故事我已经记不太清楚。

只记得我的脚疼了一个多月，走路用不上力，差点以为我要瘸了。

那年，只有六岁的我，冷清又孤独地在家里休息了将近两个月。

这件事也被我记在了日记里。

后来，我长大了。

我发现小时候缺失的，就想在成年后得到加倍补偿。

小时候没有钱买的糖果，成年后会买一大盒，一直吃，直到再也不想吃那个甜腻的味道。

小时候被欺负过，那时候不会保护自己，成年后就过分警觉，给自己装上一层厚厚的铠甲。

可有的遗憾和创伤是补不回来的，无论如何永远没法填补的，比如六岁那年的六一。

不过不知道在哪一天我突然停止了写日记，我便也弄不清什么时候我开始长大了的。

只知道自己会不定期地回忆一下过去的事情，写成文章，代替日记。

我不再是一个小孩子了。

刚才，我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正巧在身边一个朋友，“十几年前的你，是个什么样的小朋友呀? ”

我知道她会给出欢快的答案，她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

“十几年前啊，那还真是挺久远哩。”

我托着下巴，听她讲故事。

“那个时候我可胆大了，会爬树会捉猫，会和男孩子一起翻墙。然后长大哩，小时候敢干的事儿现在啥都不敢了，越长大越怂。”

“越长大越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实”，我拍桌子表示赞同。

“小时候有被逼着写过日记吗?”我又抛出一个问题。

“当然!”她也拍了下桌子表示忿忿不平。

“你那时候写的啥?”

“流水账”，她转过去，声音弱了下来，好像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我也是”，我的声音也弱下来了。

 

我没有机会分享我小时候那个六一的故事，好像也没有人愿意听。

我失落地转过去，对着空空的白墙。这时候我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快六一了，一起出去玩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突然想到一事，再没人说就真憋死我了。

海底捞还是小龙虾撸串?”

“小龙虾!”

想来小时候交的朋友，到现在还关系很好，彼此知道对方的糗事，参与指导过对方的感情，就像家人一样。

十几年前的我，好像就是和这个小朋友不打不相识的。

十几年后，我们去了不同的学校，在相邻的城市，遇见了不同的人，也有了不同的故事，可小时候连接在一起的纽带怎么也剪不断。

后来认识的人，也有很多结成朋友的，有的义气，有的热心，有的简单真诚。

 

有的真心也有的假意，有的让我觉得，好像认识这件事本身就是个利益的交换。

说不清，也道不明。

十几年前这个词就好像是一本厚厚的书，看的时候得从前往后翻。

 

这本落了灰的书，在六一这个日子被我拿出来，擦干净了。

这篇文章写到第一段的时候，我起了这个标题《十几年前的你，是个什么样的小朋友呀?》。

我原本想的是，我会收集一些别人的故事，这篇文章会轻快、欢乐、自由。

后来突然回忆起六岁那年的六一，指尖打下的文字是控制不住的。

美好的东西里有了一些遗憾，我好像破坏了这个节日的欢快氛围。

六一对我来说已经不是这个节日本身，而是一个收纳盒，我偶然打开，里面尘封着我的记忆。

 

五味杂陈，也视若珍宝。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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