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暑夏,日头暴晒着干裂的大地,马路两边的倒柳没精打彩地垂着头,连晃动一下的心思都没有。波尔送走最后一个读者,站在书店的门口望着街上的行人。
门口水泥台阶就像烫热的金属片,遮阳伞下买石头眼镜的老板手里不知道哪里弄来个破纸背儿攥在手里来回晃动当扇子煽着,不远处,木驾子车上装的西瓜晒得热烘烘的,不见一个买瓜人。木车旁的木栏档上插着一个粗粗的木头棒,上面用铁丝拧成的两根交叉棍子固定的支架在风吹日晒中破了几道口子的粗布伞斜着身子让人想起堂吉诃德大战风车的风转车。卖西瓜的摊贩像只老鼠钻到了对面的五金铺子乘凉。五金店门口摆着各种颜色大小的塑料盆、拖把、不锈钢的小盘子,扫地的笤帚、小板凳,还有碟子、碗筷,小折扇、苍蝇拍子......应有尽有。卖水果的胖妇人虚汗浸透了她穿着绷紧的印着苜蓿花和野菊花的花衬衫,她坐在路边只有遮阳伞大小的倒柳下的小木凳子上,低着头欲睡不能。配钥匙的老头不怕炎热地将一把旧钥匙和新模板匙一起对齐,放在一条铁槽口上卡住,小心地将砂轮移到旧钥匙的牙口上转动,直到新模板匙的牙口和旧钥匙牙口重合。鼻梁上架着从旁边地摊上买来的“竹叶清”石头眼镜,那卖眼镜的老板说,这个“竹叶清”是上等石头做的,带上它感觉有清凉的风。而此时钥匙老板的鼻子蛋儿上挂着如谷油草上的露珠,眼睛周围湿漉漉的,顾不上擦汗,直到手里攥上五元钱,他才慢悠悠地站起身用沾满尘土的手摸一把脸上的汗珠。戴着哈萨克帽穿着半红半灰的啦嘛游医藏人给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把脉,用红布展开的地毯上摆放着各种藏药,有冬春夏草、鹿茸、羚羊角、虎骨、灵芝、人参、藏红花、三七、贝母、天麻、大黄等,至于有些药是不是真品,只有藏药人自己知道。
平时书店里没读者的时候,波尔便会在店门前两侧摆地摊边溜达一下。这是一条长龙街,属于南部山区也是整个“塞上江南”最大的镇。这里的摊贩,开店的小商人,闲散的游街人,赶集的男女老少,他们都会经过书店,每天光顾书店的人也不少。有问万年历的,有问种植业书、养殖业的书,也有专找中医偏方书的。还有跟集的乡村妇女、老人回家时来书店给孩子买新华字典的,年轻的妇女买毛衣编织的书,买菜谱烹饪书,花树嫁接的书,买得最多的还是识字卡片,故事童话书。在中午和下午放学的时候,学生最多。也有上班人,教师、公务员、司法员,税务员、药店员,年轻的饭店服务员等,大家都在利用休闲休息时间来逛逛书店。长龙镇市级下设的驻镇单位也不少,有税务局、工商局、供电局、银行、医院、邮政、还有新华书店。
书店经常有记者来,波尔就接待过好几个记者。他们经过这个繁华集贸中心,总会到书店来逛逛。因此波尔在这个城镇认识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也结识了一些好朋友。有教师,有商人,有农民,有老板,有作家,有记者,还有大学生。
书店离中学,小学不远。向南是卫生院。周边是银行、税务局,工商局。向南一公里远就是集贸市场,周边四方的人都会来这里赶集。集贸市场靠南是电力宾馆,宾馆门口左侧是镇最豪华的电力饭店。
长龙镇是一条南北长街,书店正好是在中间街道靠路东。马路西边正对书店的是税务局,右侧旁是中心街清真寺。西边向南卫生院对面附近的西坡上去是一座古老的清真寺,这座清真寺有上百年的历史。长龙镇聚集了一个“小城镇”的五脏。农历每逢二、五、八的日子,是逢集日。整个长龙街聚满了赶集人和大小车辆,经过集贸市场的路段经常堵车,尤其是在集贸市场的入口处,赶集的人拥挤在那里,人群只能向前寸移。后来政府从长龙镇东边修开了一个环城路,车辆就绕“环城”去了。于是这条长龙街才得以呼吸和舒展筋骨,逢集的日子能正常喘息,人们的生活节奏渐渐变得快起来。
从九十年代中期到两千年的十年里,波尔在这个长龙镇度过了十五年阳光灿烂的时光。若是一个人为了理想和信念,将自己的一生寄托于未来,将希望交付给明天,那么他不会在等待中有美好的未来,因为明天只重复。在经过了十五年的时光岁月,当波尔离开时感受到,原来他那美好的时光,正一点一滴在这个小镇如盛开的花朵,绽放在每一个平常的日子里,令波尔深深留恋怀念。
波尔站在门口似乎有一些眩晕,今天的天气太暴热了,波尔抬头望着只有空气的天空,他突然有一种预感,暴焖的天正在酝酿着一场大暴雨。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