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慢受锤

缓慢受锤

那一年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一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逝，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的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这段话，出自王小波的《黄金时代》。

我很普通，很平凡，扔到人群就找不到的那种。我也清楚的知道我并没有什么高深的文学品味、素质修养。大学之所以选择的是文学这个专业，纯属手抖。既然选择了这个专业，我得装得像文艺青年，所以，我开始写起了文章，要不然岂不是破化了这个专业的整体形象！我得装的像文艺青年，所以，我开始看起了书。

2016年上半年，大一下学期，某个下午，我在图书馆里如饥似渴的看完了这篇小说。那是我第一次遇见王小波。那也是我一生的黄金时代。

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也想爱、想吃、想一瞬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但是我却写不出王小波的我想爱、想吃、想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我只能呆在图书馆里阅读王小波。我不知道当时我有没有把《黄金时代》当作小黄书来看，我只知道，它在某一瞬间有成为我的精神寄托。读完之后，我感叹了一句“王二真TMD叼”。

依稀记得有篇文章，把阅读完《黄金时代》之后的人分成了三类，一类是表面的奢望在现实生活中也可以模仿王二的“伟大友谊”，一类是从深处去观察王二和陈清扬的精神是怎样的。还有一类忘了。嗯...我好像有过第一类人的想法。黑线——

第一次看完《黄金时代》后到现在我也没重新阅读的打算。现在是2017年的上半年，大二的下学期，在上个月我完整阅读了王小波的第二篇小说《舅舅情人》，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我依旧没能从文章中读出些什么。

王小波说，二十岁的黄金时代，人有很多的梦想、幻想、和奢望。王小波说，生活就是一个缓慢受锤的过程。王小波说，在他的黄金时代，他一直以为自己会生猛下去。然而，很多人还没开始生猛，就已经被生活锤了下去，而且就在他的黄金时代。

锤，是对牛生殖器阉割的手段。在我的理解里，王小波说的锤，是对人奢望的阉割、是精神的阉割。被阉割的人，不会变成行尸走肉，他还是与常人无异，他还是会哭、会笑、会谈天，会说地，只是你如果拿起一把锤子，敲开他的脑袋，掰开看看，你会发现里面要么是个空洞，要么一团发臭的烂泥。

有很多在他们的黄金时代已经被生活锤掉的人，有在一天天老中被锤掉的人。他们有的呆在农村、有的呆在城市。他们有的是同学、有的是亲人。受锤的过程是缓慢的，不易察觉的，就像温水煮青蛙。在你的，就这样吧、没事、算了吧，在你的默默接受中，无奈的承认中甘愿被锤。然后享受锤完的生活。

缓慢受锤，给人一种悲观、绝望的感觉，就和向死而生一样。看到这个最后的结果，有的人就想，既然最后的结果已经明明白白，那么再如何挣扎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有些人或许会这样想，人生就是一场没有回头路的旅行，那么为了使我的一生变得有意义，最起码对我自己来说是有意义的，那么我要走更多路，看更多的风景。尽管最后要被锤死、要变成一堆烂泥。

生活在锤我吗？在锤我。生活已经把我锤下去了吗？没有。就算我最后也要被锤，我要让它慢一点、再慢一点、再再慢一点，因为，我还想爱、还想吃、还想一瞬间可以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我还有好多好多好多奢望。

题图：danuy mo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