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28期“寒”专题活动，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路边一个中年妇女坐倒在地上。头发散开，手还紧紧攥住一个男人的衣角，哭喊着： “你别去，钱你拿走没事，但不能赌博啊....”
男人用力扯住她的手： “拿到了就是我自己的钱，关你屁事，滚滚滚。"
中年妇女咬紧牙，死命不松手。男人作势要抽她的耳光，看她眼睛一闭，他便不动了，说： “你这么下贱，当我求求你，以后别管我了。”
中年妇女不吭声，只是哭，也不松手。男人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说： “他妈的，你放不放手！放，不，放，手！ “他说一个字，就猛踹中年妇女一脚，四个字踹了四脚，终于把她踹开。
中年妇女满脸泥灰，用手擦眼泪时，就画出几道黑印子，哽咽着说：”你怎么能说我下贱，我下贱吗？”
男人说： “你知道我是怎么看你的？”
他恶毒地盯着女人，却没有说话，猛地朝她身上吐了一口口水。
男人打中年妇女的情景总会在小镇上出现，镇上的人早就见怪不怪了，这并不是他们冷漠无情而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起初，还有人去劝妇女让她别再管男人了，却遭到了妇女的抱怨和责怪，渐渐地，就没人管他俩之间的事了。
男人与中年妇女不是母子，也不是夫妻，而是姐弟。
中年妇女叫美丽，她曾经的容颜亦如她的名字一样美丽。男人叫阿宝，比美丽小六岁。他俩曾生活在一个幸福，富裕的家庭里，阿宝就是全家的宠爱的宝。
16岁时，阿宝受不良小青年的影响染上了赌钱。刚开始阿宝只会1元，5元的小赌，妈妈觉得青春期的孩子找刺激随便玩玩无伤大雅，也就没加管束。等赌资玩到十元，五十元时，妈妈这才发觉自己已经管不住阿宝了。要钱，不给，阿宝就哭闹，甚至以自残相逼，妈妈不得不给钱。
妈妈不敢给爸爸说，并尽力替阿宝隐瞒着。忙事业，经常不在家的爸爸根本就没察觉出阿宝有爱赌的习性。
纸终将包不住火。有人趁爸爸在家上门讨债，这时美丽的爸爸才知道自己的儿子赌钱，一气之下心脏病发作，再加上常年出差的劳累，还没来得及到医院就走了。美丽的妈妈因自责和伤心，不到一年也跟着美丽的爸爸走了。临死前，美丽的妈妈一再叮嘱美丽要照顾好弟弟，家里的门面房是老本，绝不能让阿宝当赌资输掉。
美丽谨记妈妈的遗言，她将门面房改成理发店，牢牢地守着。房产证也被她藏地严严实实的，不让阿宝有机可偷。没了管束的阿宝，变得更加肆无忌惮，玩的赌资也越来越大。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能抵押的也都抵押了，他仍不收手。
此时的美丽已经二十四，五岁，想给她说亲的人一想到她的弟弟就了打退堂鼓。美丽不想拖累别人，拒绝了一些人的追求。
不知阿宝从谁那里听说理发店的门面房是他们家的，不是美丽租的。阿宝便去找美丽要房本，美丽不给。阿宝就将美丽的理发店砸个稀巴烂，并扬言要砸到她愿意交出房本为止。
阿宝说到做到，经常去美丽的理发店。为了不影响生意，美丽只好给他钱，每次在阿宝进店之前她就将准备好的钱递给阿宝。阿宝满意，转头就走，不满意，就砸东西。美丽说生意不好，没赚多少钱时，阿宝就动手打美丽，让她交出房本。
这一砸，这一打就断断续续了十几年。在这十几年间，美丽由一位花蓓年华的女孩渐渐地变成了一位鬓角灰白的中年妇女。
镇上的人曾劝美丽，让她不要再管已经没救的阿宝了，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人生。美丽听后苦笑不语。
上次，美丽的右手臂被阿宝打折后，她就再也拿不了剪刀，右手一使劲就疼。美丽关了理发店，改行替人哭丧。
借他人的灵堂，哭自己的伤心。美丽“深情并茂”的哭丧使她在镇上同行里的名气越来越大，方圆几里的人都请她去哭丧。因着美丽的新工作，阿宝又将她狠打了一顿。美丽面无表情，麻木地问： “我靠自己的劳动挣钱，没偷，也没抢，更没赌，有啥错？”
阿宝恨恨地说： “丢人，你还不如死了算了！”说完，还不忘朝美丽身上吐一口口水。
没过多久，镇上就传出美丽要嫁人的消息。人们即欣慰又好奇，欣慰的是美丽终于想通了，好奇的是谁会娶美丽？
人们在得知娶美丽的是位外地人后，长舒了一口气，想着这位外地人还不知道美丽家的事。但婚礼当天，新郎的一番话打消了镇上人所有的猜想。
他说认识美丽是因为她的哭声，那悲伤的哭声深深地触动了他的内心。后来几经打听，他才知道了美丽的所有事。他自己也苦过，能明白、体会到美丽曾吃过的苦。美丽是个值得珍惜的好女人，结婚后，他将带美丽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回他的家乡生活。
婚礼上，美丽频频望向酒店门口，人们都知道她在等谁。宴席结束时，要等的人还没有来。一行泪从美丽的脸上迅速滚落，她闭了闭眼，不再望向门口。
婚礼后的第二天，美丽就随夫走了，她走的很决绝，没有和任何人道别。
美丽走的当天，阿宝从本家叔叔那里拿到了一直想要的房本。他摩挲着房本喃喃自语:“这就走了么？”
没人理他。此后，永远不会有人再愿意理他，管他了。
石头可以被捂热，但寒了的心不会再回到当初。
心寒的感觉在不经意间从心底蔓延，然后成片，冰封了自己，也“冰封”了他人。
美丽的心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寒呢？是妈妈过世的时候？是第一次被打？
美丽的心寒是什么时候蔓延成片的? 是第一次被骂贱?还是哭丧后被打？
美丽自己也说不清楚，也不愿意回想，她只想将它们冰封在原地，并与之诀别。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