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我三岁,父亲意外去世,有个大我四岁的姐姐和马上要出生的弟弟。我无法感知巨大的变故已经发生在我们家,我依然懂事着,顽皮着,哭着笑着,和妈妈生气着。可是现在的我想起童年,心里却是满满的幸福,只有我知道这份幸福是她-我那狼狈的妈。
我和弟弟懵懂的来到一个有河流有蜻蜓的地方!这不是我的家,但是我每天和小伙伴们沿着桥旁边的小路滑到水边。水边往外长满了类似芦苇的植物,脚下尽是沙子,有时候看着干干的,小伙伴就在上面跳啊跳,不一会儿就有水流出来了,啊,好神奇!我和弟弟也跟着这样蹦啊跳啊。有时候我们也会沿着河边一直追打着,跑很远。
在那里,我还学会了制取简易的陶瓷“手工”,我很喜欢。用“胶泥”制成自己喜欢的形状,我那时主要喜欢方方正正的或是长方形的,一厘米左右厚,然后将自己的凉鞋,或是别人的凉鞋脱下,处理干净,倒过来,将做好的泥坯使劲按在上面,奇迹便出现了:泥坯上有了漂亮的自己喜欢的图案。我们这些小人也是很聪明的,三三两两组合,找些砖,围成圈,露一个方向方便点火,让后放着干草,木棍在里面,不知谁带了火,都引上,火着了,将印好花的泥坯再放进去,烧,就有了我们自己的活体印刷板。
我们还去看成片成片的荷花;去小树林下面捡柴火;去高大的槐树上摘木耳;去看大人在池塘里撒鱼苗,钓小鱼;去爬比我们还粗但分叉低低的老树,因为上面缠了很多红薯藤(据说那是甜的);去麦场把麦墩戳很多窟窿,等着小鸟在里面过活;一起在涨河后拿着比我们还大的扫帚笨拙的追打着蜻蜓;一起去全村唯一有电视的人家去看电视。一起趴在路边的石头上看天上的云车马花虫。
与此同时,我的妈妈却在经历着一生中最难的抉择。为了我们能安静上学,把我们带到所谓的新家。妈妈是个要强的女人,白天她和别人一样去地里干活,回到家要忙着做饭,整个家庭有近十号人,妈妈努力小心的陪着笑脸。晚上她还经常去捉知了卖钱,去给那个叫做姐姐的人买衣服,以求她们不要太为难我们。妈妈经常还会带着我们四处逃,野地,荒舍,猪圈等等,躲避检查。而我并不知道,高兴的东跑西奔,只觉得好玩。
在那些日子里,为了让我们有口饭吃,为了让我们健康快乐的长大,为了让我们有点尊严的活着,她努力的讨好着别人。在那些夜晚妈妈的心肯定不是平静的,肯定是矛盾的,但是在我的印象中,妈妈没有因为我们的玩闹责骂过我们。
强忍着的委屈总是要有回报的,但是现实却狠狠的回绝了。他们答应妈妈无论如何要让我们姐弟三个上学,可是到了年龄,却告诉没有学校!并且他们瞒着妈妈意图卖掉父亲留下的那几间砖瓦房。
一向好脾气的妈妈爆发了!
坚决要带我们回我们自己的家!不给路费?妈妈带着我们自己挣!我们编过草帽,卖过知了,凑的差不多了妈妈就带我们开始跋山涉水。一点不夸张,刚开始路费还付的起,我们坐上火车,但是逐渐的路费不够了,妈妈和售票员阿姨几个小时几个小时的讨价还价,被逼无奈,我们三个从栏杆跳过去找妈妈做车,那时的我看着火车站里面的楼梯,感觉像山一样,妈妈在最上面,我们在最下面,车快开了,我们好怕赶不上,再也见不到妈妈。后来彻底没有了路费,可是我们还没到家,妈妈说,不怕,咱们快到了,沿着水渠走,一定能到家。我们换着抱弟弟,走着,累了,歇一下。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走了快一天的时间终于到了。
当看到水渠边上有了本村的人,妈妈的眼睛都亮了,虽然我都能感到他们的冷漠。 我狼狈的妈妈强打着精神和尊严去迎接生活,虽然有些残酷,但是却没打倒她。是她用她的狼狈的一生撑起了我们现在平静的生活。
在这又一个重阳节的日子,祝福全天下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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