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

大姐恨极了老家门前的小路。

一讲起小时候记忆中的那条泥泞不堪的小路时，大姐内心依然义愤填膺。她说，那条路，埋葬了她许多的欢声笑语。她发誓，要远离这条落后的羊肠小道，远离这个落后的小村庄。

清晨，姐背着背篓到田坎上摘菜，哼着小曲儿正投入地攀着高枝上一条嫩绿肥胖的丝瓜，一个趔趄，连人带筐滾入水沟，费半天劲从淤泥里爬出来时，牙齿缝里都沾满了泥。

上学路上，下雨时，新买的鞋子常常布满了泥浆。清朗的日子，一辆车飞驰而过，迎面又是飞扬的泥土。这泥土，让本来就乡土气息浓厚的大姐更显灰不溜秋。

所以，当年姐夫过来相亲时，大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只因为，姐夫住在县城。尽管，姐夫矮小瘦弱，脾气暴躁，甚至家中一贫如洗。

走在县城的水泥路面上，姐觉得腰板都挺得更直了。

婚后，姐不再局限于县城里的水泥路了，她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就和一姐们约好到汕头打工，姐夫在家照顾老小。姐一没有学历，二没有背景关系，在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

姐看到汕头错综复杂的宽阔路面时，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力气。第一份工作是帮一朋友的亲戚打扫家庭卫生。那主人做海产生意，房子大得很，楼上楼下十几间，层层装修得金碧辉煌。

面对这诺大的房子，姐没有晕菜。凭着自己多年的劳动经验，把主人家里擦得到处反光。不仅把床底下积淀了好多年的灰尘清扫了出来，就连夏天的风扇和客厅的水晶灯，也拆来清洗得干干净净。

看着焕然一新的家，女主人李姐赞不绝口，当场就给了姐三百块钱辛苦费。当场就约定，每周到这里来打扫一次，姐乐得合不拢嘴。时间一长，李姐还把姐推荐给了好几个朋友。

姐也不怕吃苦，只要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对方满意。不到一个月，约姐打扫卫生的业主就已排满了一个多星期。姐想了个办法，周一到兰姐家，周二到李姐家，这样每周排得满满的。

那天，姐来例假，身体不舒服，可是对方男主人第二天就要回来，说是今天一定要把家里收拾一下才行。姐拖着沉重的步子在路上走着，一到别人家里，姐就像拧了发条一般，不停的工作着，即便是满头大汗，眼冒金星也不停歇。

业主被她的敬业精神感动，在姐离开时多开了一百块钱给她，可姐说什么也不肯收。她说，说好了多少就多少，我只拿我该得的，不该得的，我一分也不会要。

后来业务多了，姐每天都安排好几家，上午东家，下午西家，晚上北家，陀螺一般不停地转。这样，姐一个月下来，收入过万。有时候实在忙不过来，她就把老家的那些勤劳肯干的妇女喊过来，组成一支家政服务队。

因为业主是信任她才请她的，所以每一个成员上岗之前，姐都会交代她们一些注意事项，对她们进行岗前培训。毕竟是农村人，天生朴实勤劳，深受业主们的喜欢。

可是那天，姐接到一个业主李姐的电话说，家里面一个古董花瓶打碎了，那是先生花重金买的。问姐怎么处理。言下之意就是要她给个说法。姐前前后后调查了事情的经过，没有人承认打碎过这样的一个花瓶。

姐没有继续辩解，拿出自己的积蓄，赔偿了一部分，剩下的打了欠条。眼看自己一年来的工等于没打，还欠了一屁股债。姐说，钱丢了没什么，她只图个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