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铃——
手机铃声刺破了林雅丽的梦境,把她的耳朵拧了一下,让她勉强睁开眼睛。
“谁呀?凌晨5:00打什么电话?”她皱眉说道。
可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像猛兽扑食:“我是你亲妈!你还睡懒觉!将来结婚了怎么办?你都33岁了,我和你爸为你的事操碎了心,路子都快给你铺平了,你别不上道!明天你去玉树公园和王阿姨儿子相亲,妈还有事,先挂了啊!”
林雅丽目瞪口呆,母亲的话变成了点燃的鞭炮,让她炸的一鼻子灰。
她扶着腰去卫生间洗完脸,望着窗外的鸟儿忍不住感慨:“这个月第四次相亲!我还不如天上的麻雀自在,哪怕经受大自然赐予的苦难,也好过亲妈的轰炸式安排!”说完她摇了摇头。
此刻她感觉这间房子如同牢笼,手机铃声似乎在暗处伺机而动。她急忙把手机调成静音,朝外面走去。
初秋的凉风让她的脖子缩了缩,就在她走到小路左侧柳树附近时,一个戴面具的黑衣人迎面走来,林雅丽下意识想避开,这时黑衣人沙哑的声音传来:“您好,要不要来相亲工厂?这里保证结婚,没有催婚烦恼!”
林雅丽忍住了想骂人的冲动开口回道:“不用了,我不需要!”
可下一秒,黑衣人手持一个银色怀表在她眼前晃了晃,林雅丽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一股刺鼻的香味钻进鼻子里,让她直接昏了过去。
风依旧在吹,直到遛进林雅丽的衣服里,才让她清醒。
她缓缓起身环顾四周,一股馒头发霉的味道迎面而来,熏得她捂住了鼻子。这倒不至于让她惊讶,可就当林雅丽看见右排的柳树时,她的脊背瞬间蹿起一股寒意!
没错!她揉了揉眼睛,嘀咕道:“右边怎么可能有树,明明是空的啊!”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狂风卷着灰尘和沙粒,在地上形成一道漩涡,一张大海报朝着她扑来。
林雅丽顺手一抓看见上面写着:“相亲工厂,欢迎您来。保证结婚!人人开心!”血红色的大字镶着金色花边,在这灰蒙蒙的天里显得格外显眼。
她直接把海报扔进了垃圾桶,打算找个人问问情况。但一道悦耳的琴声将她的注意力抢了过去。
奇怪的是——拉小提琴的却是个流浪汉,他穿的破破烂烂,可琴却被擦的锃亮。
林雅丽走上前轻声说:“您好!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流浪汉一脸疑惑地说:“你居然不知道?奇怪!我跟你说吧,这里的人,成年后都要被相亲工厂配对相亲结婚,如果反抗或者被定为是失败者就会被驱逐,我就是因为孤僻敏感被驱逐的!”
就当林雅丽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群穿着红色衣服,戴着红帽子的人向她跑来吼道:“大家快抓住她,她还没被配对!”
林雅丽一听,朝她喊的撒腿就跑,后面的红帽人穷追不舍,甚至有的还拿了电棍。
林雅丽呼吸急促,跑的过程中,还撞到了杆子上。她大声呼救,可得到的却是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她依稀听到几个居民讨论:“这个人跑什么?为什么不去配对相亲?简直不可思议!”
“对啊!她太奇怪了!”
林雅丽边跑边大口喘气,可是腿部一下子软了——原来是那群红帽人用棍子砸中了她的腿。
那群红帽人将她捆了起来,押到了黑色面包车上。林雅丽忍住腿部的酸痛,眼睛瞟向车门。
“别看了!你跑不了的!”中年红帽男子开口。
旁边的女乘客李楠劝导她:“你都这样了,还想着跑什么?你好奇怪!”
“奇怪的是你们!无缘无故把我抓过来,还嚷嚷给我配对,你们这是违法的!你们没感觉不对劲吗?”林雅丽一边咳嗽一边吼道。
李楠摇了摇头说:“我爸妈说了,只要成年就得去相亲工厂配对结婚,他们是花了积蓄才给我争取到这个名额的,这是为我好。我就是要去的,大家都这样啊!”
林雅丽顿时感觉被泼了冷水,疑惑地开口:“都这样不代表正确!你们想想是自愿的吗?就甘心被配对吗?连自由都不要了吗?”
红帽男子喊道:“都安静!看大屏幕,看看相亲工厂给了人们多少幸福!”
林雅丽气的没了说话的力气,看着屏幕上一对在举行婚礼的夫妻,新郎和新娘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都是由双方家长代劳说话的。
画面一转,来到了一个昏暗的房间里,电灯泡闪了几下,似乎下一秒就要爆炸!可那对夫妻哄着四个孩子睡觉,女方眼圈乌黑,男方脸色苍白。
林雅丽笑了一声,觉得荒谬极了,刚想开口,画面就结束了。
红帽男子催促道:“相亲工厂到了,赶紧下车,1号房间去扫描。”林雅丽和李楠并肩而行,身后则是一排红帽人监督她们。
相亲工厂外密密麻麻的电网,让林雅丽发抖了一下,因为一只小麻雀刚撞到电网就被电死了。
她踏入1号房间内,发现几个女生在排队。轮到她时,红帽女子冰凉的手撑开林雅丽眼睛,嘴巴。
随后在电脑上录入数据:林雅丽,年龄33岁。身高170cm,体重55kg,视力正常,暂归B组。”
下一批人过来检查把林雅丽挤了出去,她刚出门李楠就叫住了她:“现在咱们能暂时休息了,住在女寝,我们一起吧,因为我来到这里只和你说过话。”说完眼睛一直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林雅丽感觉人生地不熟,有个伴总比没有强就同意了,忍不住刚才的疑惑脱口而出:“刚才扒拉咱们的那个红衣女子在干什么?什么B组?”
“她们实在给人分类啊,B组的女生还挺好呢!”李楠懵懵懂懂地说。
林雅丽不再说什么,因为她知道这里没有一个正常的人。二人拿着地图走向女寝,路过的走廊没有灯,二人只好摸黑走。到了女寝,她们发现其他人一声不吭,都在织毛衣。地上老鼠板上还粘了几只死老鼠。
林雅丽觉得气氛不对,连忙将李楠拉出房间问道:“这真的是寝室吗?”
李楠想了一会儿说:“是这里,相亲工厂未分配的人员没有固定寝室,你看她们衣服不一样,而且没穿红色衣服,说明没被分配。”
林雅丽看其他房间没有位置,只好带着李楠回到了那个有死老鼠的房间里。她看其他人没有要动的意思,就拿起笤帚要扫走它,李楠看到这一幕连忙制止了她。
李楠脸色苍白贴着林雅丽耳朵说:“你怎么这么奇怪?没人教你女生是不能干这个的吗?这个只有男生能做!而且相亲工厂有监控的。”
林雅丽表面点头,内心翻了个白眼:“到底是谁教她们的啊?今晚必须想办法逃跑,要不然不被死老鼠膈应死,也会被分配!”
晚上10点林雅丽和大家一样在织毛衣,除了她其他人像机器人似的头都不抬。
灯灭的一瞬间,林雅丽心里欢呼雀跃:“机会来了!”于是她等到寝室里呼噜声响起才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
又是那条没有灯的走廊,林雅丽听见了嗒嗒声,吓得赶紧闪到最近的公共卫生间里躲着。
高跟鞋的声音不断踩着林雅丽的神经。
“这些数据比去年好多了!男生组财富,身高,生育能力涨了2个百分点,女生组身高,体重,爱好,学历,基本技能,五官,生育能力,家世这些涨了3个百分点!”红帽女子笑呵呵地说!
红帽中年男子将嘴里的口香糖直接吐在地上冷笑道:“这还不够,要不是那些当爹妈的主动送钱上门,咱们这工厂早黄了。顶多赚点小钱,你可得看好她们!”
随着声音的离去,林雅丽将拳头砸向挡板,坚定地要逃出去!
就当她要离开卫生间时忽然听见砰的一声,她回头一看是有人晕倒了!
林雅丽的心疯狂跳动,望着外面墨色的夜空,“这可是逃跑的好时机啊!但是真的不管这个人了吗?”
林雅丽走出了卫生间,发现每一步都无比沉重,还是折返回去了。
她拍一个宿舍的门轻声问:“有人晕倒了!你们谁会急救?有没有人能联系医生?”
寝室里面的人没有任何反应,一片死寂。林雅丽急得不知道怎么办直踱步,她没学过急救啊!
就在这时晕倒的女人虚弱地说:“别喊了,不会有人管我的,我是最末等的,已经被分配了,为了给孩子挣钱,熬夜工作3天才这样。倒是你?为什么会理我?”
林雅丽扶起她说:“我没办法见死不救,我们先去坐一会儿。”说罢将女人扶到了楼梯上。
女人摸着心脏说:“我叫江婷,都忘记什么时候来到相亲工厂被分配的了,我那个高等级老公天天酗酒家暴,我养活四个孩子慢慢身体就垮了,怕是活不长了。”
林雅丽眼眶一热,险些掉下泪来,犹豫再三还是提出:“要不然我们一起跑吧,你的命运不应该由相亲工厂决定!”
江婷大吃一惊,瞪着眼睛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简直是大逆不道!”
林雅丽感到不妙说皱眉质问:“你是想举报我吗?你看看你们被训成什么样了?麻木地织毛衣!心甘情愿被分配!对于晕倒的人不管不顾!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我宁愿在痛苦中清醒,不要在麻木中存活!”
江婷愣住了,眼珠转了转劝道:“小姑娘,放心。我还不至于做出举报这种事,只是口不择言,被你的想法吓了一跳。我是末等工人,几乎一辈子都耗在了相亲工厂里,咳咳。”
林雅丽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把江婷扶回了寝室就离开了。
“第一次逃跑计划失败了!”
林雅丽额头出汗,心里坚信:“绝不认命!”回到寝室她发现李楠还在睡,天快亮了,她也渐渐有了倦意。
林雅丽是被走廊上的哨声惊醒的。天还没亮,女寝里的人们已经像上了发条的玩具,沉默地开始穿衣。没有人交谈,只有织物摩擦的窸窣声,仿佛宣告这里还有活人。 李楠的眼睛肿着,默默叠好昨晚织的毛衣,动作机械。林雅丽看着她,想起昨晚江婷那句“大逆不道”,心头一片冰凉。
“林雅丽,身体条件优良但思想不稳定,现从B组调入预备组。参加优生配对博览会!”红帽女人呵斥道。
随后8个红衣女人拿着电棍押送林雅丽,她来到了所谓的优生配对博览会,那里男性展示区的标签是:A108:资产S级,身高188cm,优选基因。 而对应的女性展示区标签则细致得多:B106:容貌A级,腰臀比0.7,预期生育能力A++,学历:本科B级,性格测评:顺从。
林雅丽身边一个女孩却兴奋地低语:“看那个A108!我要是能和他配对成功就好了,我爸妈在外面一定会很有面子!”
听到这话,林雅丽悄悄把椅子挪了挪,离女孩远一点。
这时,一个熟悉的、略带沙哑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响彻大厅:“各位优秀的待配对者,请展示你们最好的状态!记住,你们的每一次优良表现,都可能为你们的基因价值加分!”
林雅丽抬头,浑身一冷——主持人竟是昨晚她救下的江婷!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红帽制服,脸上涂了粉底,掩盖了病容,眼神里是一种近乎狂热的虔诚。
江婷在台上声情并茂地讲述自己如何通过“工厂的教诲和帮助”,认识到“为社会生育优质后代是最高荣誉”!我已经升职了!并已申请“第五胎指标”。
台下响起程序化的掌声。林雅丽看着江婷,昨晚那个虚弱的女人和眼前这个“模范”代言人重叠在一起,一种比愤怒更深的悲哀攫住了她——相亲工厂不仅榨干了她的身体,还奴役了她的灵魂!
林雅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寝室的,只感觉自己像一个木偶,这时一阵哭声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是李楠在哭。
“怎么了,为什么哭呢?”林雅丽轻声关心道。
“我刚才偷听红帽女人说,要让比我们等级高的男人随机挑选我们!可是谁知道会被分给谁啊?我打听到了,江婷的老公等级比她高,可那个男的天天酗酒家暴,连家都不管!等级高有什么用?”李楠抽抽噎噎地哭诉。
“或许不止你一个人这么想的呢?”林雅丽提醒她。
“你是说,我们可以试试团结起来!”李楠眼睛一亮哭声渐渐止住了。
这时门被踹开,室友张娜急吼吼地说道:“天天织毛衣也就罢了,凭什么高等级可以随机选我们?连配对都不用!高等级的人打死我们都不用受惩罚!”
林雅丽赶紧劝道:“我们团结起来,聚集更多的人试试唤醒大家,你们感觉怎么样?”
林雅丽的提议像一颗火种,落在了李楠和张娜这两个看似已被驯服,实则仍存不甘的心上。
“具体要怎么做?”李楠压低声音,眼里既有恐惧,也有一丝微光。
“我们不能硬闯,外面有电网,里面有红帽人。”林雅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我们需要人,需要了解他们的巡逻规律,还需要制造混乱。”
张娜咬了咬牙:“我负责盯着红帽人的换班时间,他们每晚凌晨两点会有一班交接,走廊有大概十分钟的空档。工具……我来想办法,食堂和洗衣房或许能找到些东西。”
李楠也鼓起勇气:“我……我认识几个和我一样害怕的女生,她们在织毛衣的时候偷偷哭过,我可以试着接近她们。”
计划在黑暗中悄然铺开。
接下来的这几天,表面一切如常。但在织毛衣的机械动作下,是暗流涌动。
林雅丽成为那个“点火的人”。她和不同寝室的人一起织毛衣,听见有人抱怨“脖子疼”“眼睛快瞎了”,她不再沉默,而是低声附和:“是啊,我们像牲口一样,连歇口气的资格都没有。”
当有人对“随机分配”流露出恐惧时,她会盯着对方的眼睛,轻声安慰:“我们或许可以试试自己争取命运!难道你甘心等着随机分配吗?”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
李楠则利用自己怯生生的外表作掩护,将张娜摸清的巡逻时间、集合地点,写成小纸条,夹在毛线团里传递出去。她联络的人从最初的两个,慢慢变成了八个,十个……她们不敢多说话,但交换眼神时,能看到彼此眼中的决绝。
张娜则从厨房偷出了几把小刀,从维修间捡来了短棍,甚至用磨尖的毛衣针制作了几件简易武器。这些东西被藏在床板下、马桶水箱里,像一颗颗等待引爆的炸弹。
然而,她们也并非铁板一块,在计划前夕,一个被李楠联络过的女孩因为极度恐惧,偷偷向一位看起来“和善”的红帽女人坦白了。
虽然这个红帽女人当时只是“教育”了她一番,并未深究,但这条信息,已经作为“不稳定苗头”被记录了上去。只是林雅丽她们对此一无所知。
红帽女人日记中写道:“不是我无情,随机分配到高等级男人旁,或许对她们更好!优胜劣汰而已!”
随后红帽女人吹响了哨子,让她们集合在一楼。
红帽女人笑眯眯地说:“你们真有福气,明天你们就可以被高等级的人随机挑选了。”
这时,张娜掏出面粉往红帽女人脸上一撒,林雅丽马上踹倒了红帽女人。25个女子掏出各自的剪刀,棍子,匕首朝门外冲去。
门外的光顺着缝隙照在了林雅丽她们脸上,让她一瞬间放松了。
“啊!救我!”
是李楠在呼救!
红帽男人早就手持电棍将李楠打倒在地。
“哈哈哈,真是好戏啊!多亏了江婷帮我监视你们,没想到你们胆大包天,居然想跑!”红帽中年男子笑道。
这时江婷从昏暗的走廊里走出来,一脸谄媚地笑道:“领导,这是我的职责”。
红帽中年男子用眼睛剜了一下她,江婷立刻闭嘴了。他接着说道:
“林雅丽,当初把你弄过来,是你爸妈托关系才换来的机会,没想到你这么不珍惜!那就去思想改造室好好改造吧!”
林雅丽顿时觉得五雷轰顶吼道:“你胡说!我爸妈怎么可能把我送到这种地方?”
红帽中年男子冷笑:“要不是有你们爸妈,我们相亲工厂怎么会这么赚钱?听话,好好改造!”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本文记录一种系统性的暴力:当“为你好”成为规训的枷锁,觉醒便是罪名。若你读到时,相亲工厂已然绝迹,请为这个曾将活人置于流水线的时代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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