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十多年没有见面的邻居突然打电话过来,说她二姑娘今年四十几岁了,还是单身,让我帮助关心关心。
很多往事涌上心头,我准备写写邻居的事。我家住在北墩子接近四十年,一条埂从东到西有十五户人家 。说起来家家平常,简简单单,但扒开来细看,也有很多值得书写的地方,生活的真谛往往就蕴藏在这些波澜不惊的家长里短与鸡零狗碎当中。
赵钱两家居住东西一条墩子,差别却很大,尽管两家只间隔三五户。
赵妈来自二十里之外,不能说完全城里人,她娘家只是靠近集镇,一样种田为生,出水半腿泥。
赵妈是因为什么样的因缘际会嫁给赵爸,年代久远很少有人考究,但赵妈言谈举止一直以城里人自居,在乡下人面前展现出来的优越感天长地久,显而易见。
那是六七十年代,城里与乡下存在天堑一般的鸿沟,怪得了赵妈吗?
而且,芦苇荡是个什么地方呢?偏远闭塞,五步一河三步一沟,出行除了撑船,基本靠双腿走。我八十年代读高中,家里还没有一辆自行车,直至九十年代我工作了,才给家里买来第一辆自行车。
外地到我们那儿统称“哈荡”,也就是下荡 ,居高临下,能没有优越感?
我小姨夫今年快八十岁了,看望我父亲,还说成“哈荡看看二姐夫”,当然,现在的荡里荡外没有什么区别了。
还别说,赵妈真有城里人的风范,除了说话文绉绉,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干净,她家与一般农村家庭明显不同,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这不容易做到。
像我家,乱七八糟不说,条台上不是灰尘,就是芦花铺一层。当然,我家还不算最邋遢,属于中等级别,我长到十岁开外,懂得要面子了,经常打扫卫生。
不晓得是因为基因遗传,还是耳濡目染,赵家五个孩子不但男英俊女漂亮,还个个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
他们下地干活,也是一身泥浆与臭汗,但只要收工回家,肯定要洗脸换衣,再走到人跟前,必然清清爽爽,整整齐齐,哪怕衣服破旧,也显得与众不同。
钱家却截然相反。
赵家经济条件不冒尖,属于一般水平。钱家却处于中偏下,原因在于钱爸好吃懒做不说,还偏爱喝酒。
爱到什么程度呢,起先两天一遍,后来一天一遍,再后来一天三遍,直至有一天把自己喝死,这是后话,暂且不说。
钱爸钱妈都不识字,又没有一技之长 ,只能靠几亩薄田勉强度日。头脑不灵活,再懒惰,一样拿不出手,这日子注定过得稀稀拉拉。
钱妈虽然能力不出挑,好在本本分分。好在赵妈生了三女一男,要是刚好相反,三男一女,这日子指不定如何烂包呢,因为儿子负担更大,不是有句话儿多老命苦吗?
三女一男都没有读几天书,兴趣不在读书方面,读不下去。三个姑娘都跟我同班过,班里没有学生瞧得起她们,被起外号“大画蛇”、“二画蛇”与“三画蛇” ,就因为老师在课堂说她们不会答题,写作业就像画蛇。
东方不亮西方亮,三女一男读书不行,干农活却是一把好手,尤其老四,逮鱼摸虾没有几个赶得上,所以,他们上到二三年级先后辍学。
老二老三老四都是十几岁去上海给鱼摊打工,现在六十岁左右,有了自己的摊位和住宅,这些情况以后详细聊,暂且不多说。
八十年代,城乡差别还是很大,荡里的姑娘争着往外跑,外面的姑娘不愿意嫁到荡里,而且,一家养女百家求,姑娘大多上嫁,这就造成荡里普通男青年娶妻有难度,说不定三一晃荡,就成了光棍。因而,家有男孩的父母,压力大到难以想象。
所以,钱家大姑娘嫁给赵家大儿子,看起来奇怪,实际再正常不过。
赵大大眼睛,仪表堂堂,口才好,高中毕业不多见。而钱大呢,个头矮小,皮肤黑黝黝,胖墩墩,还口笨舌拙。看起来,两个人真是不般配。
果然,结过婚没多久,两人就争吵不断,明面上的理由,就是赵大说钱大太邋遢。这个没说错,那个赵大就是个小开,特别讲究穿着与卫生,每天涂抹雅霜或者友谊雪花膏,钱大显然达不到他要求。
那个年代,父母说话还管用,压住赵大不少,小两口矛盾不至于过度恶化,有时钱大气得回娘家,赵大迫于父威不得不上门把钱大接回家。
赵爸赵妈过世早,赵大也就横着翅膀走路,打骂钱大成家常便饭,钱爸钱妈看不下去,跑上门大骂,谁知道赵大读书多,做人却没有跟得上,反过来把钱爸妈骂个狗血喷头,屎罐子、喝尿酒等,什么难听骂什么。
钱大气急,跑到上海找弟弟妹妹,也找了打工的活,时间一久,赵大耐不住了,跑去上海说好话,钱大也就借坡下驴,跟着回到乡下。
也许有高人指点,在上海锻炼过几年的钱大脱胎换骨,再不是受气小媳妇模样,作风彪悍,真是骂又来打又来。赵大开口骂一句,她回骂十句,赵大打一下,她就把家用电器砸个精光,把赵大往死里打。
不服就干,好汉怕赖汉,赖汉怕歪死缠,歪死缠怕不要命的,这下,江水倒流,赵大害怕钱大了,日子慢慢相安无事。
这夫妻俩,要是放在现在,多数离婚 。生于六十年代的农村人,头脑里压根没有离婚概念,吵吵闹闹打打骂骂过一辈子太正常。
如今,这两口子都年过六十,儿子在城里买了房子生了两娃,赵大钱大多数时间跟着儿子媳妇过,因为要帮着带孙女送孙子上学校。
有次在菜场碰到赵大,他告诉我没有时间吵架也吵不动了,日子过得好好的,干嘛自找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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