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对苏轼的了解,周君实丝毫不亚于孙浩然,孙浩然所说的这一切,周君实了如指掌。但他仍然像是在饶有兴致地听着孙浩然的喋喋不休。他太了解孙浩然这个当哥哥的了,一旦当他的话匣子打开,要想关上那就不太容易了。当然,孙浩然今天讲的,也有一点让周君实有所收获,那就是孙浩然对《饮湖上初晴后雨》的感悟,让周君实耳目一新。
周君实把孙浩然的茶杯里续上水,招呼道:“来,还是坐下说。”待孙浩然坐下,周君实说:“你说苏东坡用情真,用情深,我也有同感。但你说柳永也是,我就不敢苟同了。按现代人的说法,柳永满口的荤段子,一生逛窑子,是十足的渣男,怎可与苏东坡相提并论?”孙浩然反问:“你知道柳永与虫娘的故事吗?”周君实说:“知道点皮毛,不是那么详细。”孙浩然呵呵一笑:“反正是闲聊,那我就说说。虫娘是艺名,实名谢玉英,是一个青楼女子。她为什么叫虫娘?我作了点考证。女人的名字中有虫字,在现代人看来或许有些不雅,然而在古人形容女子的美貌时,往往都用一些虫子身上的部位去比喻。《诗经》《卫风.硕人》中就有诸如领如蝤蛴,螓首蛾眉等以昆虫的部位来形容美女的。柳永与虫娘,一个是才高八斗的不世之才,一个是色佳才秀的江南名伎,两人有着怎样的故事哩?原来,柳永虽然才高八斗,但与科考无缘,两次赴考,两次落第,备受打击。正是落魄之时,柳永在杭州结识了名伎虫娘。虫娘色艺俱佳,尤爱唱柳永的词。两人一见倾心。欢愉过后,柳永见虫娘的书房中有一册《柳七新词》,都是她用蝇头小楷抄录的,很是惊心。俗话说,惺惺相惜,此时,一个是才子,却屡试不中;一个是佳人,却沦落凤尘,自然是相惜相慰,遂互相视为知己。临别时,柳永许下诺言,待到自己考取功名时,定将虫娘娶进家门,并写下堪称抒写离别之情的千古名篇《雨霖铃.寒蝉凄切》。”周君实说:“现在中学课本里就收录有。”他不禁念出声来,“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孙浩然接下来:“你看,柳永这情何等真切,将情人分别时的真情实感表达得何等的缠绵悱恻,凄婉动人。虫娘也被柳永的深情打动,从此发出誓言,闭门谢客以待柳郎。杭州一别,柳永回家继续备考。可惜造化弄人,三年后,柳永第三次落榜;又过了六年,柳永第四次落榜。在这九年中,柳永常常作词表达对虫娘的思念之情。在词中,他称虫娘为虫虫。你听这一首,《木兰花.虫娘举措皆温润》:虫娘举措皆温润,每到婆娑偏恃俊。香檀敲缓玉纤迟,画鼓声喧莲步紧。贪为顾盼夸风韵,往往曲终情未尽。坐中年少暗消魂,争问靑鸾家远近。这一首《集贤宾.小楼深巷狂游遍》:小楼深巷狂游遍,罗绮成丛。就中堪人属意,最是虫虫。有画难描雅态,无花可比芳容。几回饮散良宵永,鸳衾暖,凤枕香浓。算得人间天上,惟有两心同。”孙浩然茗了口茶,“柳永描写青楼女子的词作甚多,甚至有些是被人称为荤段子,都无实名,只有虫娘一个实打实的人名,可见他对虫娘用情至深。虽然到后来,柳永没有迎娶虫娘,却在告老还乡之后与虫娘一起生活了几年,也算是老来有伴。公元1053年,柳永辞世,终年69岁。虫娘为她披麻戴孝。两个月后,因思念柳永而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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