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响了。翠荣从饭桌上拿起手机。
问:“大姐!我是翠荣。”
大姐问:“鹍鹏今年毕业吗?”
翠荣说:“毕业。来电话说,再过10天或半月就毕业回来啦。”
大姐问:“在学校谈女朋友没有?”翠荣说:“没有。你问这干啥?”
大姐说:“真没的话,我想给外甥说个媒。
俺小镇我有一家好邻居,她有个闺女我看着长大的,知根摸底。大专毕业,品德好,通情达理又贤惠。
长那模样没说的。很配得起咱鹍鹏。多年就想给外甥提提,正上学,怕误了他的学业。
毕业了,才把这事给你说说。外甥回来了,让俩孩子见见面。”
翠荣说:“才毕业,工作没着落,找媳妇有点早吧?”
大姐说:“工作得找,媳妇也得寻。你大姐不会让狗秧马齿苋都往篮里剜。”
翠荣说:“我没高攀,娶个儿媳妇只要能给儿子过日子就中。”
大姐说:“就凭咱鹍鹏那条件,咱得挑着寻。”
翠荣说:“家穷,说不起那硬话。
春天,俺邻居给鹍鹏提个媒,闺女和她妈来村偷偷相相家。
对邻居说,孤儿寡母的,看那穷家在村里找不到第二个。摇着头走了。”
大姐说:“嫌贫爱富的人多啦,她看不起咱,咱也瞧不起她,谁家也没扎下穷根。”
没等翠荣接腔,大姐把手机挂了。
翠荣斜躺到那个老掉牙的破沙发上,望着家徒四壁发呆。而后,两眼定睛在墙上挂的那幅书法上。
那书法是丈夫认识的一位书法家写的。他常指着书法念,“穷不读书穷根难丢,富不读书富不长久。”
丈夫说,以后咱两口再难也得让儿子读书,只有读好书,穷根才能丢掉。
丈夫去世后,为了园梦丈夫对儿子的殷切寄望,当过饭店服务员,给种粮大户干农活,参加村里建筑队盖楼房,搬砖、拉沙、和水泥等。
没想到,没日没夜的干活挣钱供儿子上大学,大学毕业啦,家成了村里的贫困户。
她骂了声丈夫,你这死鬼安生了。害得我既当爹又当妈,寡妇门前是非多,在众人面前直不起腰,抬不起头。
相亲!那么容易吗?同意了,就得定亲,订亲彩礼少者十来万,多者一、二十万。
还要楼房,轿车,金银首饰,这笔钱,上哪出。
翠荣心一疼,两眼流出泪来,哭泣出了声。
鹍鹏毕业回来了。翠荣对儿子的回来既喜又忧。他大姨让相亲的事该如何向儿子提呢?
鹍鹏回家的第二天下午,大姐打电话张口就问:“外甥回来没有?”
翠荣吞吞吐吐地哼了两声。说:“昨天回来的。”大姐说:“那就好。我跟人家说妥啦,就订明天相亲。”
翠荣说:“看你急的,慌啥呀!”大姐说:“咋不慌咋不急呀,谁让他是我的亲外甥呀!”
翠荣说:“别生气,你妹子眼下不是手头紧巴点么。罗锅上树——前(钱)缺呀!”
大姐说:“你的情况我不瞒不盖的跟女方说啦,人家一句没说嫌你穷的话。
不就是让人家见见外甥吗?外甥的脸有那么金贵吗?”翠荣说:“去相亲连件新衣服也没钱买。”
大姐笑得嘎嘎响地说:“妹子!男孩子,大热天,你让他穿什么!
再说,相亲不知成否,你让他带上礼帽、眼镜、穿上大衫、皮鞋,打扮的文质彬彬吗?”说得姊妹俩都咯咯地笑起来。
翠荣吭吭半天说:“听你的,你指点指点,明天去让孩子带点啥礼物?两手空空,对你也没面子呀!”
大姐说:“相亲不是送彩礼。见面,有缘就谈,没缘就吹,谁不欠谁的。
再说,人家开有大超市,吃的,喝的,用的啥都有,人家在乎的是人,会稀罕你带几件东西。不说了,明天让外甥早来点。”
第二天,鹍鹏坐上乡间公交车,穿着一身学生装到了大姨家。
大姨正在家门口跷头张望。大姨见到外甥。说:“快到晌午了才来到,不进屋坐啦,可能人家也等急啦。”
鹍鹏说:“第一次相亲,心里特别紧张。”
大姨说:“紧张个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时兴的别怕。男孩子,想咋看咋看。谈得来就谈,谈不来就散。
外甥!丑话说到头里,你大姨不强求,不包办!”说着话,大姨和鹍鹏一前一后来到女方家。
大门敞开,二人进了院里。堂屋玻璃门半开半掩。
大姨站在院里放开嗓门喊道:“大嫂!在屋吗?”大嫂走出堂屋门,拉住大姨的手说:“进屋吧!”
进到客厅,大姨对每人作了介绍。介绍得玲玲搂住妈妈撒娇似的笑,脸上泛起红润,像朵牡丹。
鹍鹏站着说:“伯母你老好!玲玲好!”
玲玲妈手摆着说:“坐下!坐下!”她一把推开玲玲说:“天热,把饮料拿过来让大家喝。”
玲玲站起来,大步进了里间,拿出几瓶饮料放到茶几上。玲玲妈说:“把那盒香烟拿过来让客人吸。
”“不用拿,我不会吸烟。”鹍鹏说。玲玲妈说:“我见中学生就有吸烟的,会吸就吸呗。”
鹍鹏说:“吸烟没好处,这辈子不准备吸烟啦。”玲玲妈接道:“就是。吸烟没啥好处,不吸也好。”
大姨坐在玲玲妈身旁。
小声说:“外甥来时坐的公交车在路上堵车了,来晚些。下边是不是让两个孩子坐里间屋谈谈。嫂子,我回家安排一下,等会再来。”
玲玲妈伸手拉住鹍鹏大姨。说:“哪恁些事!过午饭我已安排吉祥饭店啦,坐会儿咱一块去。”
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说:“到吃饭还有些时间,不然咱四个打一会扑克玩玩。”
鹍鹏说:“伯母!我从小至今一心读书,打扑克一窍不通。”
伯母说:“就是,打扑克没啥玩头。玲玲,你把方桌拉开,咱几个打会麻将!”鹍鹏笑着说:“上大学不允许打麻将,不会打。”
玲玲妈甜甜的笑着说:“不打也中,不勉强大家啦,那咱随便聊聊。”
聊什么呢,见大家有点冷场。
玲玲妈向坐在身旁的鹍鹏大姨说:“你看我这记性,转眼就忘,你外甥叫个啥?”
大姨一字一字的说道:“他叫张——鹍——鹏。”
玲玲妈说:“这仨字不好记又咬嘴。玲玲,你把笔墨纸拿来,让你哥写出来我看看。”
玲玲小跑从里间屋里拿出笔墨纸放到茶几上。
鹍鹏见状,拿起毛笔在墨汁里滋润一下,工工整整在一张八开宣纸上写出“张鹍鹏”三个楷书大字。
放下笔。说:“让伯母见笑了。”
伯母看着字,两手想拍巴掌,没拍响。
大姨说:“外甥从小就喜欢写毛笔字,上了大学,没见他写过,我不懂字好歹,嫂子!写的中不中呀?
”嫂子说:“写的不赖!鹍鹏呀,你能不能讲讲鹍鹏这两个字啥意思吗?”
鹍鹏说:“这名子是我小时候父亲起的。
传说鹍和鹏都是古代最大的鸟。能翱翔蓝天,展翅高飞,鹏程万里。
给我起这名,可能是父亲对我的殷切期望,将来像鹍和鹏一样志在四方,事业有成。”
玲玲妈喜笑颜开地说:“有意思!有意思!”
玲玲妈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鹍鹏问:“毕业啦,你准备干啥呀?”
鹍鹏略一沉思说:“大学毕业不分配,全靠自谋职业。找个专业对口的难,先应聘个工作干干呗。”
玲玲妈说:“有知识,又年轻,还愁没工作干。”
鹍鹏说:“上四年大学,把家上穷啦,想早挣点钱,不让俺妈再为我受罪啦。”
玲玲妈笑着说:“听你这话,可是个大孝子呀!”
鹍鹏说:“说不上孝子,妈用血汗供我上学,怎会把妈忘了呢?”
玲玲妈伸手拉住鹍鹏大姨的手说:“你看这样中不中,先别让孩子慌着找工作,安下心来准备考研,再读几年研究生。
我家在小镇上生意做得不算很大,也不算很小,俺两家供他读研究生问题不大。”
这话一出唇,大姨和鹍鹏听得一头雾水。坐在身旁的玲玲半天没醒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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