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生我的时候没遭多大罪,阵痛不过一小时,就听见了我哇哇大哭的声音,鸟儿就这样来到了人世。
父亲一直守在产房外,接生婆把我抱出来。父亲问:“男孩?女孩?”接生婆说:“是个姑娘。”父亲的脸色便不好看了,催着接生婆走,嘴里还嘀嘀咕咕,“姑娘,唉。”
母亲看到父亲那山雨欲来的表情,又听见他的话,委屈地嘟囔:“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女孩男孩不一样嘛。”母亲猜父亲只是一时的不开心,过几天就会想通的。
母亲猜错了,她忘记了,父亲原本就是出生在一个传统的,就想要传宗接代的家庭。我出生三天后,父亲便出门去工作。
母亲得自己起床洗衣服,给我把尿擦屁股换尿布。外公外婆本就不同意她嫁给父亲,月子里他们就更不会去照顾她,什么事儿都得母亲自己做。
还好,家里的鸡蛋是有的。母亲饿了,就挣扎着起身,用蜂窝煤灶就煮开水蛋吃,就这样,母亲伤心难过着,哭了不知道多少次,可生活要继续,又有贪吃的鸟儿我等着吃奶,月子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满月的时候,父亲回来了。许是小时候的我长得还蛮机灵可爱,又或者是他突然良心发现,突然不吵也不闹,也不嫌弃我了。
母亲跟我讲,“你父亲呀,鬼知道他是怎么转性的,反正你满月的时候,他逢人就说,‘我的乖女儿’,从那以后,他就特别宠你。”母亲说着,脸上还有些微微的失落。
我知道,母亲说不定有点吃醋,还有点想父亲了。虽说他们结婚的前十几年吵吵闹闹的,不折腾的日子没几年。两个性格要强的人,好不容易磨合了性子,眼看日子就要好起来,父亲却走了。
爱恨交织过半生,说的就是我的父母吧。
有多少年没和母亲在一起过我的生日,她的受难日?算算,已经十四年。从15岁那年,我读高中开始,再没有和母亲一起过。
我读书的时候,她在外地工作;我工作的时候,她在另外一个城市工作;我回家了,她没有在家。成婚后,每次我的生日之前,她已经不在家,早早地和叔叔出去打工赚钱。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已无归途。很多很多年前,失去了同父亲过生日的资格。
趁今天,趁母亲明天就要离家的今天,偷偷地请假,没告诉同事,朋友,也没告诉婆家的任何人,自己坐车回到了母亲家。
我想和她在一起,我只想和她在一起。只有在母亲面前,我才永远是个孩子。
孕吐加上感冒,这几天我的状态一直不在线。一下车就看见母亲张望的身影,她看到我没什么血色的脸还伴随着咳嗽,拉着我的手去了相熟的老医生那里。
医生不敢开药,建议炖冰糖雪梨。母亲又让我在那里坐着等她,她一路小跑着去市场买梨子,买冰糖,打电话让叔叔送我先回家。
母亲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炖雪梨。她把雪梨切得很碎,放了很多糖,只蒸了二十分钟。白色汤碗里,是母亲炖的雪梨。我很努力很努力的吃,还对她撒娇:“妈,好甜好甜啊,太甜啦,你知道我不爱吃甜的,我待会儿要歌很多水了。”
母亲嗔道:“不然你的病怎么会好,吃完了你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就想和你过生日啊。我好久都没和妈妈在一起了。好吧,其实我想吃你做的滑肉汤,还有素炒茼蒿菜。妈妈做的都好吃。”
“别的都不要?要煮鸡蛋吗,今天你生日呀。”
“妈,我最讨厌吃蛋了。不要不要,我吃得不多,就那两个就好了。”
母亲拗不过我,午餐果然做了最爱吃的滑肉汤还有茼蒿菜。但是我知道还有下文。果然,她又跑去厨房忙活,把大米、大豆、花生、花椒、辣椒扔锅里翻炒,晚点用机器打磨成蒸肉粉。
母亲说:“我做的比超市的好吃多了。你闻闻,多香,待会走的时候必须带上。”
“嗯。”
母亲的手艺是极好的,做什么都好吃,我不想她这么累。看她忙着的样子,又觉得她忙忙或许会更开心。
待下午离开,我一手提着母亲自制的蒸肉粉,一手是满满一桶野生鲫鱼。
又到了离开的时候,又要让母亲看我的背影。离别总是常事,在一起的时光是那么短。
《姥姥语录》里,姥姥说:“大碗花贫贱,气性大,受不得一点儿委屈。花不贵,命金贵,离开了爹娘,说啥也做不了儿女。”
没有谁舍得自己的爸妈,没有。
无数次午夜梦回,我都想回到18岁的夏天,那时候我有爸爸,有妈妈,有一个好温暖好温暖的家。
我告诉自己,爸爸没了,母亲在,我还有家。母亲在的地方就是家。
想要谢谢母亲,谢谢给我生命,谢谢一直那么爱我,谢谢从未放弃过我,谢谢一直容忍我的任性……
今年的生日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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