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熬着汤，汤味在窄窄的楼道里飘着。
抬头正见他不时啥时己倚在门框上，懒懒地瞅着她。忙把火小了，在月白的围裙上擦了擦手，小跑的到了前台，探着身子，从抽屉里翻出一把钥匙，说就剩这间了，还是那价。把乱的发往耳后别了下，看了他一眼，别人可不这价。
他嘴角翘了下，算是回应，跟在她身后上楼，妖娆的腰让他风尘扑扑的眼，又跌进了红尘。
有一个月了吧，上次我小妹，只跟你说了两句话，回身就跟晚上回来的我说，那个白头发的东北的，声音可好听了，也不乱花钱找这找那的，一看就是好人，
二楼昏暗的过道，没有风，过道的尽头，一道月白从半掩的窗扇，落在她的身上。
你是不嫌……，她见他没反应，
他瞅着她回头的侧脸，正迎着月白，脸的轮廓，剪影般映在他的胸前。
怎么会，敬仰还来不及呢，这行当，得善解人衣，还得善解人意。梁山泊是李师师牵线从良的，吴三桂是因为陈圆圆才急眼的，顺治是因为董小宛才出家的，百宝箱是杜十娘扔水里的，柳如是……
她用手背捂着嘴笑，掌心里，月白在细细的纹胳里流着。
他从她手里拿过插了半天也没插到锁眼的钥匙，麻利地开了门，拔出顺手扔给她，划过月白围裙上的月白。
她在门外，他在门里。
怔了下，忘了接，钥匙掉了地。她缓过神，瞪了他一眼，折着细腰，去捡。他担心那腰会不会折，没忍心看她如此费劲，伸了下手，她抬头拂起落下的发，手腕上清白的镯，滑过，手落下，又滑过，象刚刚落在窗棱的上弦月。
她朝他笑了笑，又下意识地低下头，瞄了眼因俯身，衣领内己露的一片嫩白，忙用手掩了下，见他目光没落在那，才放松些，却又似失落些。
门关了，碾碎了已探进门里的月白。
门缝里塞满了花花绿绿的卡片，穿衣的，不穿衣的，穿一半脱一半的，落了一地。
屋角，一张床，孤孤单单横在那，蟑螂在墙角和唱着。
他一手把身上汗渍重重的衬衫，甩在床上，一手解着腰带，蹬了两下，把长裤也踢到一边，在床角摸出摇控，对着空调，狠狠地按着。
空调吱吱了两声，拖拉机似地叫唤了起来。
他把衣服在水盆里杸了两下，拧干，挂在空调的扇叶柄上，要不怕是一宿也干不了。
这才冲了澡，赤着脚，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站在窗前。
老板娘拽开没划的房门，又慌忙地关上，隔着门说，蚊香放门口了。
一个月亮，在初冬炽热的夜里，游荡着。
一条巷子，在东莞暧昧的夜里，喧闹着。
三三两两，年青的女人，在巷子的一头，倚在昏黄的灯影里，象墙角灌丛里探出的，随风摆，寂莫的花。手指上的烟，在唇间一明一暗着，不时与过来的男人轻笑着，低语着。然后就被男人拽着手，一前一后的，高跟鞋，心跳般，急促的响了几声，就不见了。
巷子的另一头，夜宵的摊早己支了起来，店铺探出的雨搭下，一盏盏灯火串着，燃着一条的街色。道滘的粥，糖柚的皮，眉豆的糕，青麻的茶，槎滘的鱼包，在灯下竞相的散着诱人的味。
门口两口锅，一个清水沸腾着，一个浓汤沉香着。厚街的濑粉，白白嫩嫩的，女人掌心大的一团，偎在竹色罩笠里，浸在滚开的清水里，晃了两下就捞起，水淋淋，热腾腾，倒进青白的碗里，擓进一勺浓白稠香的汤，只露出尖尖的一点粉，放块烧鹅腿，金黄的皮在夜灯下泛着油灿灿的光，几段花腸，几叶青菜，几片葱花。想街那头的秀色，也抵不过这一碗的浓香。
烟火遮着半个巷子。一支柔柔绵绵的岭南曲子在烟火里轻吟着，燃着那里男人女人的情色。
门不知啥时被推开了，浓的化不开的香气裏着他，一个软软的身子，八爪鱼似的从他后面缠着，一只手直接伸到前面内裤上揉了下，耳朵眼里被女人的哈气痒着，
“小妹想了，哥想没，”
他转过身，一手搂着小妹的腰，把她挤在墙上，一手拽开门，在她耳垂上轻语，哈气暖着她耳垂上的绒毛，哥有点累，想时指定先找你，边说边推了出去，锁上门，又顶了把椅子，才沉沉地躺在床上。
空调不知啥时停了，只好开了风扇。吹着满屋蚊香的味，空调上湿漉漉的衣服，坠下的水滴，在他似梦似醒的缝隙间流着。
夜越深，巷子里烟火味越浓，啤酒瓶子坠地声，扯着脖子伴唱声，楼上电台调台声，隔璧男人女人喘息叫床声，从半开的窗漫到床上，把屋淹没。
他莫名的恍惚了下，睁开眼怔怔地盯着天花板。
他知道，北方那个小镇已是雪花满夜，此时那里的她，也在怔怔地想他，想她与他上床的样子，想他与她吃饭狼吞的样子，想她想他时的那一声声的心跳。
她会用细细的指，量他长长的发，说上回才刚刚冒了头茬……
他送她上车，在车外等着车开。她在车窗里怔怔地看着在看着她的他，不说话。
车走了，她发了条短信说，离别比想你痛。
她不再接他的电话，不再回他的短信。每 一次的忙音中，他总能听到她不知所措的心悸。
东莞的初冬，象盛夏般炽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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