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封信

任何心灵的改造，到最后依旧是回复自身的强大。这仍是孤独。——《眠空》

1

她从邮局出来，沿着街角处那条弯道往回走。手里拿着的刚取来的信件。她轻轻撕开它，用最快的速度看完，后猛地闭上眼睛，忽又缓缓睁开。背靠在路边的花坛，她用一点点力气把信装回去，放进包里。

街道两边开满了红色的玫瑰花，黄色泥土已干枯，仿佛所有的水分都被花朵汲取，上面布满了坑坑洼洼的小孔。她嗅不到任何花香，潮湿闷热的气息在空气中流转，夹杂着雨季来临之前树木微微腐烂的气味。她忍住胃里的不适感，继续往前走。

像风一样它突然袭来，一下子没有了躲避的余地。我想你，就像漂泊的植物渴望水。

这是他写给她的话。她都记得。

2

她喜欢安静，又痴迷于文字。除了经常沉浸于书的世界，偶尔也会随手写写画画。在她看来，一个个文字都是会呼吸的细胞，她很认真地阅读，那些文字像一个个生长的细胞不断地扩大、运动。触碰到它们，身体仿佛被这些细胞填完，体内那些黑色的洞，就不会那么痛了。

有时候她会认为自己是生长在黑色暗河里的植物，或许是一棵草。会渴望光。

阳光，亦或是灯光。

光，会让人温暖。

3

初夏的黄昏。如果有晚霞从西山落下，给这单调上点色彩也是不错的。可是今天偏偏没有。

没有风，也没有落日。

天依然是灰灰沉沉，梧桐树也颓废，叶子都懒得动一下。

她看到路边有棵兰花草，本该是绿色的模样，此刻却染上了大片的黄。好像提前老去，多过了一个季节。

你也生病了吗？她看着那颗衰老的草，好像在心疼那只曾心爱过的宠物。

她不再养宠物。10岁那年，家里收留了一只流浪狗。它是那么小，身上脏兮兮的，腿还带着伤。她当时好心疼它。

让我来照顾你吧，她说。

她的生活中多了一个玩伴。在此之前，她经常一个人。学会了自言自语，安安静静。

只是后来那只狗死掉了。

它生病了。

最后的一段时间，她一直陪在它身边，小声地和它说着话。它的眼睛暗淡无光，呆呆地看着同一个方向。几天后，它被葬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

她哭了，不带任何声音。

她只是觉得悲伤，生命在流逝。有一天自己也会死掉的。

只是不知道生命流走的时候有没有另一个生命在身边。

4

回到家，她把背包放下来，一个人走到阳台上。

她静静地望着这个城市。街道上的车辆越来越多，远近的鸣笛声，夹杂着楼下的叫卖声，还有隔壁楼上传出的小女孩欢快的唱歌声，充斥着她的神经。她觉得疲惫，于是倚在栏杆上，眼睛盯着不远处的植物。是他送的风信子，已经长得很茂盛。

风吹来了，应该伴有花的香。

可是她闻不到。

食物大概能抵挡内心的不安。她回到厨房开始做饭，第一次做了两个人的分量。吃完了那些食物。胃稍微好了一些，身体里那些细胞也不再叫嚷，逐渐沉睡过去。

是该好好睡一觉了。她这样想。

收拾完凌乱的厨具，还有那颗心需要静静打理。生活同样是这样，再整齐的日子也会被一些东西打乱，像泛起褶皱的湖水，由最初的镜面一下子碎开，四处散去、一圈圈地扩大，最后归于平静。这种境况是不可预测的，没人能知道它什么时候袭来，又什么时候回归。

夜色弥漫。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支蜡烛，点亮。屋里里闪烁着昏黄的光。拿出下午取到的信件，放在烛芯边缘，她闻到有烧焦的味道。只是一会的时间，就只剩下灰烬了。

她的爱情也是，在那一瞬间化为了灰烬。

那是她收到他写的最后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