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

        树叶，一些被风在地上驱散的树叶－－这就是人类。那些仿佛他们配得上称颂和赞扬的人，或因相反的诅咒、暗中的谴责和轻蔑而呼天抢地的人，同样也是树叶。那些获得名声并传到以后的人也是树叶。

        所有这些东西就像树叶，从春天生发，再被秋风吹下，然后树木又在原先的叶子处长出新的生命之芽。所有这些都只是一个短暂的过程，你想避免这种短暂仿佛你是永恒？可再一小会儿，你就将合上你的眼，而为你上坟的人不久也将被人悼念。一千年后，或许连你的坟冢也将被人遗忘吧。这就是古罗马皇帝马可·奥勒留的深刻思考与悲怆，他用树叶做了比喻，而且比喻得很形象，但我知道绝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思考过生命，只是许多人没有这么写出来而已。马可·奥勒留是个思考深刻却又理智地冷眼看世间的人，而我亦如斯。

        永久长眠地下的你，那时你若有知，会是对前世的永恒追忆？对地位的怀念？对金钱的相思？或对罪孽的忏悔？突然就激动地幻想重生后的人生轨迹？然后又郁暗地想起你毕竟永无机会？是的，比起名声的流扬和财宝的积累，只有长眠才是更紧密地贴在你身上的永恒。

        你的灵魂和肉体组成了你，你来自冥冥，你本虚无，你从母体的诞生只是你和此生的某种缘份，这种缘份实在过于偶然，那该出生的婴儿依然会在该诞生的时刻出生，但是早一秒或晚一秒的都不是你。出生的你本来自虚无，长眠的你也不过是回到了虚无。在这恒久的虚无中，前世红尘岂不正如一场梦？那么，地下有知的你，去追忆吧，去追忆这场梦，这场不能重做的幻觉。你能做的只有这个。然而你已无知无觉，这反而是命运对你的仁慈。

        浮生如梦，而浮生的一切却也如幻。光线折射到视网膜上，我们便看得到万物。然而我们所看到的万物却只是大脑根据视网膜上的光感信号而模拟绘制出的图画，这图画绘制得有多像呢？原本的世界究竟如何呢？我的皮肤果然是肉色的？这个疑问将被带入地下，释放于虚无。

2010-7-14 14: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