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
所有房间的灯亮着。
客厅白色的凳子上放着淡绿色条纹的衣裳、桃红色牡丹花的坎肩。那是母亲的衣服。餐桌上放着一个影集,影集里放着母亲的照片。
明月坐在餐桌边,抚摸着母亲的衣服,看着母亲的照片,泪如雨下。
她哭出了声音。她极力控制自己,压低声音。她怕吵醒了周围的邻居,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照片中的母亲笑得很开心,短头发,脸色红润,脖子上戴着一块白色的弥勒佛和田玉,穿着淡绿色条纹的衣裳、碎花白色棉背心、红色的花裤子、红色的平底鞋。
那块玉现在躺在一个抽屉里。母亲走后,有人帮她洗澡的时候把穿玉坠的绳子剪断了。玉被放在了抽屉里。
那是2014年夏天,明月给母亲拍的照片。明月站在母亲身边,和母亲抱得很紧,头挨头,脸贴脸,很幸福的模样。
时间过得好快啊!一眨眼的功夫,五年过去了,带走了许多美好时光,也带走了母亲。
没有岁月可回头。
她的童年、青春岁月一去不复返了。
那些岁月有母亲陪伴,她却不知足,当时只道是寻常。
现在母亲走了,她才知道那些寻常的时光有多珍贵。那些时光只能在记忆里寻找了。
她不相信母亲走了。
只要她不回家,她就可以欺骗自己,认为母亲还在家里,只是母亲不给她打电话了,听不到母亲的声音了。
如果回家见不到母亲,她也可以欺骗自己,认为母亲走亲戚了,出远门了。过一段时间母亲就回来了。
母亲种在二楼的石榴树、青菜、蒜苗在等着她浇水。她的明月在等着她回家。
眼睛肿胀得厉害,头痛欲裂。
不能再哭了。
再过几个小时还要上班,还要为生活奔波忙碌。她还有孩子需要照顾,家里的老父亲在等着她回家。
关灯,休息。
必须休息。
生活还要继续过下去。她不能太任性。
四个小时后天亮了。明月打开洗手间的灯,开始梳洗打扮。镜子中的她憔悴不堪,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嘴角起了火泡。嗓子撕裂般疼痛。脸上指甲大的伤痕结了疤。她简单地梳了一个马尾辫,刷牙,洗脸,擦了一点护肤霜和橙子味的无色润唇膏。
换上深蓝色的棉袄、蓝色的牛仔裤、白色运动鞋后,她匆匆忙忙吃了一块饼干,喝了半碗白开水,跑步去了单位。
梅子依旧很高冷,没有和明月说话。明月向其余的同事表示了感谢。凤仪、温度、龚树帮她给学生发资料,孙慧给她倒了杯热水。龚树是明月所在的教研组的组长。11月22日下午一点钟,龚树、胡华和年级分管领导陆主任带着学校工会和同事的心意,从清风镇去G城拜祭了明月的母亲。
明月和龚树、凤仪、孙慧商量答谢同事的方式,把写好的信息交给龚树修改。答谢同事的信息必须写得恭谨、诚恳,不能出错。龚树修改得极其认真。
明月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学生的作业。她站在办公桌前,撸起袖子,开始批改作业。
批改作业是一件极其磨炼人意志的事情。两个班约200人,一个人一个星期的作业最少有70道题。阅完一个学生的作业最少需要5分钟。她最少要用16个小时才能阅完所有的作业。这一天去掉上课、备课、吃饭、休息的时间,她顶多有10个小时阅作业的时间。她至少要用两天时间才能批阅完所有的作业。她必须全力以赴批阅作业。
明月完全淹没在作业里了。她忘记了时间。
晚上九点钟,同事蔡欣和胡华说明月太拼命了。留在办公室里的人除了班主任就是明月。班主任留下来看班,明月留下来做什么?连续加班四个小时,还不吃饭,太疯狂了吧?
明月揉揉模糊的双眼,腼腆地说:“家里太冷了,我想蹭学校里的空调。你们这样说,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干脆找个地缝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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