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深爱,却有太多的无奈…
阿林是特意来到苏州的,因为心中有一份羁绊,他想见一见子若,那个七年前,狠心决绝的女子。
两人的相识,是在春光明媚的三月,时光倒回到十年前,那是一个明媚的清晨,下课铃响,他匆忙的赶赴操场,在下楼的拐角处,跟一团白衣撞了满怀!
未见其人,只闻芳香,只见从她怀中掉出一盒不知名的东西,纷纷扬扬洒落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一阵清香,原来是茶叶。
再看眼前的女子,竟是如此的清秀脱俗,清澈如水的眼眸,白里透红的肌肤,让阿林瞬间脸红,心里头只有噗噗,这一刻,他明白了什么叫做情窦初开。
女子皱了皱眉头道:上好的明前茶,全完了你知这一斤碧螺春,需要采几万个幼芽吗?
阿林脸红的更深了,楼道间只有那一声声道歉,恰如回声般连贯,却每一声都透着焦急和诚恳。
两人蹲下身来,小心翼翼的将没有染上尘土的茶叶,一点点拾了起来,女孩说:沾了土的茶,就像染了尘埃,沏起来,难喝死了。
阿林这才细看女孩,女孩面容清秀,口音中带着江南的烟雨气息。
后来才知道,子若是苏州人,这是她母亲,刚给她从苏州捎来的明前茶,而那一罐茶叶,却让阿林撞翻了,阿林从心里感谢这罐茶叶,因为它让他认识了子若…
高考后,阿林日夜期盼着分数,从来没有哪一刻,让这个北方汉子如此向往南方,因为他跟子若的约定,可事与愿违的是,阿林考上了北方的大学,而子若如愿的回到了苏州。
子若说,离不开苏州,到哪座城市都有陌生的气息,于是两人约定,等阿林一毕业就去苏州。
于是每年桃红柳绿的时候,便是阿林最高兴的时候,因为可以收到子若寄来的明前茶,上好的碧螺春。这时总有同学开他玩笑,阿林你的爱情茶又来了,而当那沸水沏下去后,茶叶在透明的杯中翻滚时,也是阿林的泪和相思在心里翻滚的时刻,没有人知道子若在他心里的位置有多重,如果他是黑夜,那么子若就是夜空中唯一的那颗星。
时光飞逝,到大二整理杂物时,才发现收到子若的信竟然有满满一箱子,而每一封信,仿佛都透着江南的气息:春有杏花烟雨,夏有小荷翠意,秋有红枫染霜,冬有燕雀南寻… 对于阿林,那是一场倾城之恋,他从骨子里爱上了苏州。
等到大三在收到明前茶时,却附上了一份信。“阿林,我们分手吧,我不爱你了”。简短到来不及明白就已经心碎。再品茶时,已经没有了原先的清香醇厚,一念之间,只剩下苦涩。
什么也顾不上,阿林迫不及待地踏上开往苏州的火车,阿林要的是一个为什么。再见时,子若已经是冷冷的,脸色惨白着,只是答,爱上了别人,不习惯于和北方男子打交道,因为还是喜欢江南男人的纤弱和缠绵,习惯于梅雨时节的江南人,大概也习惯江南男人的阴柔之美吧,阿林恨恨的想,却在火车上泪如泉涌,这一场爱,来得快去得也快,没有人知道他的青春是在思念苏州的蹉跎中度过的。而子若最后一句话居然是,阿林,我还要让你在每年的春天喝到明前茶。
阿林回来后,茶饭不思,人瘦了一圈,无比憔悴,最后接受了高干子女晓冰的追求,毕业后顺利分配到一家机关单位,然后与晓冰结婚生子。
时光如长了翅膀,一年又一年,恍然掠过,阿林的女儿已经三岁了,只是偶尔还会想起子若,那是在每年收到她寄的明前茶的时候,这时晓冰总是嘲讽他说:怎么,那女人还对你念念不忘。
而此时,距离他最后一次去苏州,已经七年了,过去那场初恋,如陌上赏花,弥漫着江南烟雨的朦胧,想要看清,却总是很难。
又到了一年的三月,却没收到子若的明前茶。过去的旧信,一直被阿林锁在抽屉里,一次次搬家也没有弄丢,因为他知道有些东西是生命中只有一次的,而此后所有的山河岁月中,那一幕再也不会重演。
等不到明前茶,阿林对妻子说自己要出差,一个人来到苏州,他想看看子若,问她过得好不好?她也应该结婚生子,或许像晓冰一样生过孩子发胖了。这样一想,阿林突然笑了,从前的恨在此刻淡到无痕,或许是真的有些老了,迈入而立之年,头上也夹杂了几根白发,正是因为这样,想见子若的念头愈发强烈,就当她是个特殊的老朋友吧,让他心疼且牵挂着。
按包裹上的地址寻了过去,铁艺的门里是一座三十年代的小洋楼,轻轻推门进去,院内满树梨花正要落了。去时陌上花似锦,再来已是花落尽,京剧中的那句唱词对于今天的阿林来讲,心境如出一辙。屋里出来一个老者,满头银发,老者笑着,是阿林吧?阿林吓了一跳,跑出几千里路,忽然让人喊出名字,不由有些诧异,而老者五官却与子若有些隐约相似。阿林喊了声:伯父。
进得屋来,却看到桌上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中的人灿烂地笑着,阿林一看就心痛,那笑容灿烂得如同桃花,只有他知道那笑容有着怎样的美丽。再一看就惊住了,因为照片被黑框圈住,刹时如同天崩地裂一般,子若呢?他几乎是狂喊。
老者领他来到二楼,然后推开卧室门。然后低声说,七年前,子若得了绝症,然后离开我们,这是她的闺房,她走时什么样还是什么样,一点没有变,只是她临走嘱咐我们一件事,让我们给北方的一个男子每年三月寄明前茶去,要寄十年,而我们后来看她的日记,才知道她怎样深爱着那个叫阿林的男子,后来在影集中看到一个男子的照片,我们知道那就是你。子若说,十年之后,你已结婚生子,会渐渐忘记她,而她在另一个世界也会祝福你,她说过,假如有来世,她还会选择在三月撞上你,然后爱上你……
不待他说完,阿林已是泪流满面,到今天他才明白子若的良苦用心,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但是他忘不了,忘不了西湖边上的缠绵悱恻,忘不了那情书上的相思泪和字字情,但是,人已隔天涯,他以为早就把子若藏在最隐暗的角落,但到现在才知,有些人在心里,有些人在心底。
老者接着说,而今年我病了,所以,竟然晚了些日子给你寄,后来想,已经七年了,想来你已结婚生子,而我想,你若是有情有义之人,也会来苏州看一眼子若,没想到你真的来了。说着,老者给了阿林一封信,老者说,子若给你的,她说过,总有一天你会来的。
阿林接过来,才发现,信纸居然有些发黄了,而上面的点点泪痕却隔了八年还是让他一眼看见,他几乎是含着泪读完了信:
亲爱的阿林:
这是我今生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了,如果有来生,我还会选择与你相遇,然后与你相爱。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在天堂了,而我的爱还在你身边陪伴着你,你相信永远吗?我相信。因为爱你,我才会相信有永远,而我留在你眼里心中的是我灿烂的容颜,记得初相遇,我给你念过的白居易的诗吗?
江南好
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当时我们相依在一起看了西湖的落日,那一时刻,就是你我的永恒,你说过你是黑夜,而我是夜空中唯一的星,亲爱的阿林,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幸福,我不希望你的世界从此只有无尽的黑,子若不能和你一起看朝霞落日了,我当了一个逃兵,但却情非得已,原谅我吧……
未及看完,阿林的泪落到那信上,一滴,又一滴,直到把那字迹全部淹没。
回来的飞机上,阿林拿出子若的照片来看,照片上的女子那样的年轻,因为永远停留在了二十岁,他翻开背面,看见上面写着:
江南忆
最忆是杭州
山寺月中寻桂子
郡亭枕上看潮头
何日更重游
下面是一行小字,与阿林共相思。
阿林的泪,再一次如洪水决堤,他知道,苏州,是他的倾城之恋,这座城市,他是再也不会来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