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有兰芷35：母亲的眼泪

庭有兰芷35：母亲的眼泪

（喜马拉雅FM同名账号，同步《庭有兰芷》连载小说音频）

蓝蓝要补货，我们转到下午才回家。一到家，表姐妹们就都告别回家过年了。

陈阳再三确认蓝蓝要在我家过年以后，殷勤地说：“我吃过年夜饭，再过来陪你们玩，省得你们无聊。”

我没等蓝蓝回答，递给陈阳一个很多眼白的白眼：“不要来家里讨我妈骂了，准备一下，我们去鱼塘夜钓。”

母上、蓝蓝、阿姨和我，团坐吃了年夜饭。我把父亲的碗筷也摆上，他还在世时的位置。

阿姨是妈妈老家的同乡，四十岁上跟热衷于酗酒和赌博丈夫离婚。那个酒鬼丈夫曾来纠缠，被父亲多次安排人连打带吓，才不敢再来骚扰。阿姨慢慢长住我家，成了我们的一份子。我们也不是什么豪门没有那么多规矩，平时吃饭都在一起。

母亲询问我们相亲的情况，我诚恳地汇报说一切顺利，双方聊得热烈而愉快。母亲满意地点点头：“早早安定下来，你就辞职回来帮忙，做那种工作没什么前途的，学点社交和管理就好。生意虽然不大，但是我一个人打理很累。”

吃完饭照例喝茶聊天，四姑的视频拨了进来，母上离席去里间。母上刚跟四姑联系完，立马一脸黑线：“蓝蓝你先上楼，我和陈言说两句话。”

蓝蓝以为我即将遭遇家暴，居然侵犯我的专利对母上撒起娇：“阿姨，阿姨，陈言今天相亲的鬼点子是我出的，对不起啊，我先认错了，您美人有大量，您就是我亲姐，您千万别打她。”别说，要是母上是男人绝对消气的，可惜她是女的，平时不发威那种母老虎。

母上憋住笑：“蓝蓝，我们家从来不对孩子动家伙，都是直接喂鱼的。你上楼我就跟陈言讲讲道理，你不走我就准备用家刑了。”

母上拿出四姑发给他的截图，中午相亲的那个微胖男，问四姑中午来的女生太多，是不是个子最小的那个，一堆人太活泼了，连微信都没加到……

“不是让杨琳她们坐旁边，为什么坐一起？你不想相亲可以说出来，为什么这样晾人家？你这样子四姑会生气的！别人也会怀疑我们陈家的家教和信用的。”

“额……我不想相亲已经说过了。”

母上没给我继续分说的机会，各种大道理滔滔不绝。我本来打算发呆等母亲说到累的，冷不丁听到家族延续这个理论，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插话：“家族延续应该是哥的事吧？他躲在美国不回来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吗？父亲走了他回来过吗？”

我们一直以来都小心翼翼地回避父亲的事情，包括亲友也是，就连跋扈的四姑都不敢轻易提起这个话头。

母亲的眼泪突然决堤失声：“你爸走了，你哥也伤心，他那段时间跟我视频一直掉眼泪。哪个儿子不爱自己的父亲？我安排你相亲，也是不想让你以后没有依靠。”然后开始按照惯常的话题一路讲父子的感情以及哥的苦衷，连带倾诉她经营父亲留下了的生态农业的辛苦。

我平时可以一直当乖乖女，当母亲的小棉袄，但是没办法接受一个儿子在父亲过世以后连家都没回过这件事，没办法接受母亲事事维护哥哥这件事。而且，母亲的辛苦跟哥哥的不孝根本就是两码事。

我对哥哥的同情和残存的敬意，在父亲停灵七天等哥哥不回，政府部门和社区一再施压让我们出殡，我独自抱起父亲的遗照流尽二十几年的泪水，堂弟陈阳代替哥哥拿起招魂幡、摔破火盆的那一天起，就荡然无存了。我拉黑删除了他的全部联系方式。

伯父伯母以及堂亲们，接过父亲对我的疼宠，额外地爱护我，我不再需要远在万里之外的兄长之爱了。我现在就很满足、很安定，我也不想去取悦其他的男生，不想把自己的未来交给未知！

就在我准备尖叫着收回自己眼眶里的泪水，打断这令人气闷的哭声时，陈阳跑了进来：“婶婶，我妈约你过去打麻将。”

我头也不回地向夜色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