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乙继续向黑暗前进,凉薄的夜气笼罩在漆黑的公园,难乙深吸一口,他能感到身体的细胞和他一样用力的吞进凉薄的夜气,进而全身颤抖。难乙痛恨夜气,就像吸毒者痛恨毒品一样。
他在一条黑色的小河旁伫立沉默不语。他想涉水过河,河水一半在月光下,一半在阴影里。在月光下,谁又能看到阴影中河面有多宽广呢。何况纯黑色的河水仿佛一脚踩下去就陷入了某个深不见底的,无法呼吸的,不断下沉的黑水潭。
难乙想造条船,但周围没有竹子。正当他一筹莫展时,咔哒咔哒声从身后传来,一转头他看到不远处有座摇摇晃晃的小桥。
难乙一瞬间就到达桥边,正准备过河一只枯木似的手拉着他。那人穿着灰布,补满补丁的衣裳。她苍老的脸像是无数难乙认识的男男女女组合成的,似曾相识却又不曾相识的脸。那人没有张嘴声音却飘入难乙的耳朵。像蛇一样悠长的吐息在难乙的耳边轻轻响起:奈何世上万般不如意,忘川河滩千层未寒骨……
难乙早已知晓了此地为何处,但心里却无畏无惧。难乙指了指桥对面,示意自己要过去。那人却伸手一推,将难乙推入了黑色的潭水中。黑色的水顺着难乙的眼睛,耳朵,嘴巴…一切有孔的地方向他身体里灌去。难乙的身体不断下沉,却没感到任何不适,他以为的不能呼吸的痛苦,并不存在。光来自于水面,失去视觉的光,无法照进难乙的心里。这才是恐惧的根源,没有人在纯粹、静默的黑色中不会害怕。
难乙的身体一直在下降,他的眼睛仿佛看到了河岸。那个穿着红色高跟鞋的女人,撑着一把白色的油纸伞,盯着下沉的难乙,双唇轻轻张合,声音传入难乙的耳朵。她说:醒来。
难乙清醒之后,才发现自己正站在河对岸。难乙继续向前走,自从踏进这公园之后发生的一切,让难乙怀疑自己处在梦里。什么梦,他不在乎。他要找到那个女人。只要找到那个女人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难乙循着咔哒咔哒声走到一处竹林,竹林幽寂却通明如白昼。一条小路从眼前铺展开来,一个穿着白色袈裟的僧人,唱着听不懂的歌,来到难乙身旁,在距他三层阶梯初站定,和尚脸上一片肃穆,轻轻说:她叫我来接施主,施主且随我来。
僧人没有脸,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发出的声音却无比清晰。那声音不带有一丝情感,脱离了情感的人,怎么会痛苦?没有痛苦又怎么是人?
难乙随着僧人一路前行,或慢或快僧人一直和他相距三层阶梯。僧人与难乙经过一处红楼,红楼外边许多半裸的女子正在搔首弄姿对着难乙和僧人指指点点。在女子银铃般的调笑声中,原本冷却的冲动此时再次涌上心头。女子们慢慢靠近难乙和僧人,用他们似白藕的手,试图拉住僧人和难乙。僧人继续前进,跟着僧人。女子们的手轻轻的扯下僧人的袈裟,顺着僧人皮肤的肌理,抚摸过僧人身上每一个部位。僧人微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不管不顾的继续前进。
夜晚竹林漆黑,点点烛火闪烁在林间。每盏烛火都有一个故事。那最遥远微弱的火光是湘夫人的灯,难乙仿佛穿越了整片竹林看到了血泪斑斓的红竹,就像灯火透过竹叶撒在竹上。近处的倒不知是哪个才子与佳人。夜黑风高,草屋可以抵挡夜气。
难乙此时也早是赤条条的一具躯壳,那无数无骨的手散发着诱人的味道,难乙的身体有了剧烈的反应,他喘着粗气,浑身通红,身体周围带甜味的空气也在蒸腾。难乙盯着大和尚的光秃秃的屁股,继续前进,恍惚中他像是听到了和尚光秃秃的脸上念的东西。“稽首皈依苏悉帝,头面顶礼七俱胝,我今称赞大准提,唯愿慈悲垂加护,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陀。俱胝喃。怛侄他。唵。折戾主戾。准提娑婆诃。”
难乙当然听不懂,但还是跟着轻轻诵读。诵读两遍之后,前面的半裸不裸的女子们,才回到了原本的样子。那一条条蛇,拿着舌尖轻轻的舐舔这难乙的胸口和和尚那根比蛇还粗的硬物。难乙和和尚走出了竹林,和尚对难乙说:“施主,前路漫漫,你我缘尽于此,还望施主珍重。”
“和尚,可有姓名?”难乙顺着那个人离去的背影喊到。
和尚不理,浑身赤裸的走入蛇窟之中,夜空传来一阵男女调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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