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大好晴天。半山腰一栋两层楼的红砖房,门前柳绿桂香,屋后松青竹翠。媒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惠梅满脸堆着笑容,忙着迎来送往。大堂内的八仙桌上,叠放着十几张红贴。
傍晚时分,惠梅送走当天最后一个媒人,累了一天的她,进屋喝了一碗水,然后近着桌子坐了下来。惠梅看着桌子上那一大堆红贴,又喜又愁,伸手想去拿,又半途缩了回来,嘴里不停地说着:“这下该如何搞了。”
正在这时,干了一天农活的奎胜师傅,扛着锄头从外面回来了。他先在屋侧放好了锄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在旁边的水盆里洗净了手,然后走进屋来。
听到响声,惠梅长舒了口气,迎着奎胜师傅说道:“你总算是回来哩。媒人咯么多,咯些贴子何咯打发哟?”
“急么子!没做媒的才急人!贵文师傅细女的贴子送来了没?”
“早上就送来了。”
“那就莫再接贴子了,都推啦。”奎胜师傅走到桌子前,看了看那堆八字贴,坐了下来。
“说句话容易,情面不好退咯。”惠梅说着,给他倒来一碗水酒,放在他面前。“咯些咋办?十里八乡咯,有认得咯,有不认得咯,有邻居,也有亲戚。不认得的还好,认得的就不太好退人家咯情面。”
“若依了你,咋办?”
“要依我,就选个附近的,知根知底。”
“你站着说话不腰痛!他师傅的女可不差,又是他师爷亲自做媒,这可是天大的面子,你能驳?”
惠梅一时无语,稍停后回道:“那就依你吧。”
“把贵文师傅细女的八字贴拿出来,先合一下看看。”
惠梅连忙找出贵文师傅女儿的八字贴来,递给了奎胜师傅。这时,尚信在门外喊道:“娘,我今天又挣了五毛钱。”
惠梅看了看一身泥巴走进来的尚信,不紧不慢地说道:“都读初中了,还天天一身泥巴。做么子挣的钱?”
尚信满脸神气地应道:“卖玩具,我自己做的。”
“那能挣几块钱?发很读书才是正事,才能当官。”
尚信看着桌子上那一大堆红贴,不解地问道:“娘,这都是什么呀?”不待他妈回答,他似乎突然明白了,接着说:“我知道了,大哥要讨婆娘了。”
“尚信,别影响你爷!去望你三哥回来了没。”惠梅说完,便忙着做饭去了。
“嘿嘿,大哥要讨婆娘了!”尚信说完,转身出了门。他刚出大门,尚义便背着书包到了他跟前。看着尚义那无精打采的样子,尚信忍不住迎头问道:“三哥,你怎么才回来!又被老师留了?”
“老是要我去打鼓,弄得我作业都做不完。”尚义满不高兴地应道。
“二哥也经常去打鼓,可他成绩好得很,每期都拿奖状。”尚信冲尚义扮了个鬼脸,接着又神神秘秘地说道:“告诉你,大哥要讨婆娘了,有好多个呢。”
奎胜师傅在屋内喊道:“你们两个在外面瞎嘀咕么子!尚信,明天帮我打天鼓。”
尚信应道:“我才不去!还是让尚义去。反正他不会读书,就让他当了你徒弟。”
奎胜师傅闻言一惊,愣了一会后说道:“你俩不管谁去,都是临时的。尚智一毕业,就没你们事了。”
“爷老子,你莫想得美。他肯定会上大学的。”尚信在门外应道。
“他上了大学,就你来。”听着尚信的话,奎胜师傅不但没生气,反有了几分高兴的神色。
“我一辈子都不会学!”
奎胜师傅见尚信态度坚决,只得改口道:“算了,明天还是尚义去,随你以后做么子。无论是担牛粪,还是当叫花子,都随你。”
“就算是当叫花子,我也能卖打狗棍。”尚信不高兴地应完,又朝她娘喊道:“娘,我饿啦!”
尚义听了又要让自己去,也是极不情愿地说道:“就要中考了,还要我去啊!”
“尚信说得对,你不是读书的料,还是好好跟我学吧。”
尚义进屋放下书包,无可奈何走到门外,站在尚信身边,一起看着对面道上往家赶的人群,有的牵着牛,有的担着柴。
奎胜师傅继续在屋内合八字,口里念着:“甲子,乙丑,丙寅,丁卯……水生木,土生金……她这八字年上属土,土生木,月上属金,金生水……是子时生的,‘男子难得午,女子难得子’,好,好八字,合得好……”
东山脚下,贵文家,一栋两层楼的红砖青瓦房。一大早,大门前的晒谷坪上,一个女人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正在摊晒稻谷。
贵文满脸笑容走出大门来,高声对着他老婆说道:“合得好啊!合得好啊!郎才女貌,算得上是天作之合。”
“老头子,你乐个么子哩?还不晓得人家愿意不愿意。”他老婆应道,继续干着活儿。
“哪会有不愿意的!”
“爹,大清早咯,就听到你在乱嚷嚷!你们就不问问我愿意不愿意。”贵文女儿一边摊着谷子,一边生气地说道。
“自古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有么子不愿意咯?!”贵文不高兴地说道,“再说哩,要是嫁给尚仁还不满意,那想嫁个么子样的男人?”
贵文女儿应道:“现在是自由恋爱,不是你们那一代。尚仁是好,但不见得会愿意接受你们的想法。说不定他心里早有了人。”
“这个——”听女儿这么一说,贵文夫妇俩一时倒没有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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