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的薄荷

 

我搬进 “晨光小区” 3 楼那天，是个周六的下午。搬家公司的师傅把最后一个箱子放下时，窗外的风吹进来，带着点青草的味道。打开窗户整理窗台，发现角落里摆着个掉了漆的米白色陶瓷花盆，里面的薄荷蔫得打卷，叶子上还沾着点灰尘，连土都干裂得翘了起来。

房东阿姨在门口收拾钥匙，看见花盆就笑着说：“Sugar，这是前租客留下的，她搬走那天特意跟我说，薄荷好养活，不用天天浇水，留给下一个住的人当伴儿。她也是个小姑娘，跟你一样在附近做设计，天天加班到半夜。”

我没太在意，只找了块抹布把花盆擦了擦，挪到阳光能晒到的地方。接下来几天忙着整理房间、熟悉新工作，直到周三加班回来，已经快 11 点了。打开窗户透气时，突然发现薄荷的叶子居然挺起来了，叶尖还沾着晶莹的水珠，在月光下闪着微光。正纳闷是谁浇的水，楼下传来熟悉的声音：“姑娘，你窗台的薄荷我帮你浇了点水 —— 昨天路过看见它快干死了，我这儿有个小喷壶，给你放门口鞋柜上了，记得别浇太多，薄荷怕涝。”

是小区的保安老周叔，每天早上我出门时，都能看见他坐在传达室门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我赶紧下楼道谢，他摆摆手说：“举手之劳，前租客在的时候，每天都会把薄荷搬到楼下晒太阳，我总帮她看着。那姑娘跟你一样，加班到半夜回来，还会跟薄荷说几句话，说闻着薄荷的味道，脑子能清楚点。” 他从传达室里拿出个小本子，上面记着浇水的时间：“这是她留给我的，说要是有新租客，就按这个时间浇，准没错。”

我拿着喷壶上楼，看着本子上娟秀的字迹，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从那以后，我每天都会给薄荷浇点水，周末还会搬到楼下晒太阳。有时加班晚了，回来会发现薄荷叶子上沾着水珠，不用想也知道，是老周叔帮忙浇的。我会在路过传达室时，递瓶冰镇可乐过去，他总是摆摆手：“不用不用，你这姑娘太客气了。”

上周我感冒了，嗓子疼得说不出话，连喝水都觉得疼。下班回家时，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地上放着个粉色保温桶，上面贴了张便签，字迹圆圆的：“Sugar，我是隔壁的陈姐，昨天听见你咳嗽，熬了点小米粥，里面放了两片新鲜薄荷叶，薄荷能润嗓子，你趁热喝。喝完要是还疼，我这儿有感冒药，敲我门就行。”

我打开保温桶，粥香混着淡淡的薄荷味立刻飘出来，粥还是热的，烫得指尖有点发疼。我把粥端到窗台边，看着薄荷绿油油的叶子在风里轻轻晃，喝了一口粥，薄荷的凉意顺着粥滑下去，喉咙里的刺痛居然减轻了不少。

后来我每天都会摘两片薄荷，一片泡在水里当茶喝，一片送给陈姐：“陈姐，你泡在茶里试试，夏天喝着凉快，还能提神。” 陈姐后来用薄荷做了糖，装在玻璃罐里给我送过来：“你加班的时候含一颗，嘴里不苦。” 老周叔则把我送的薄荷泡在茶里，每次见我都夸：“这薄荷比绿茶清爽，喝着不失眠。”

这个月公司调岗，我要搬去别的城市。走之前，我把薄荷花盆擦得干干净净，在里面放了张便签：“薄荷要每天晒 2 小时太阳，浇水别太多，一周一次就好 —— 它很乖，会陪你度过每个加班的夜晚，闻着它的味道，再累也能静下心来。” 我还把老周叔的小本子放在花盆旁边，上面补了几页我浇水的记录。

离开那天，老周叔帮我搬箱子，手有点抖，却还是坚持要把箱子送到楼下：“到了新地方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别总加班到半夜。” 陈姐塞了罐她做的果酱：“路上吃，到了给我发个消息报平安。”

车子开出小区时，我回头看了一眼 ——3 楼的窗台上，薄荷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着光，风一吹，好像还能闻到淡淡的薄荷香。原来都市里的温暖从不是轰轰烈烈，而是窗台那株没人要的薄荷，是老周叔递来的喷壶和小本子，是陈姐送来的小米粥和薄荷糖 —— 这些小而确定的暖，像散在生活里的星星，总能把孤单的日子，焐得软软的、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