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抚摸

所有得到父母疼爱的孩子都得到过甚至一直在拥有父母的百般抚摸。因为这是疼爱这种发自内心的情感的下意识的直接呈现，这是在别人看来太过平常甚至不值一提的拥有。

我长这么大，记忆中从没有过爸爸的疼爱，妈妈的抚摸。

从出生到十岁，我一直在姥姥身边长大，姥姥给过的抚摸着实不少。记忆中她的手总是粗糙却温暖，让我贪恋不已。回到养母身边后，我们之间似乎只有无尽的争吵与不和，记忆最深的一次是和母亲吵起来，她气急，一巴掌抽在我脸上，我顿觉火辣辣的疼。

至于父亲，最亲密的一次接触竟然是：有一次晚上睡觉，他的手随意搭在我枕头上，我脱掉长裤只留一条短裤，一屁股坐下去就坐到了他手上，他马上不自然的抽回手去，嘴里嘟囔了一句：干什么？那时我只有10岁，还是该粘在父母身上撒娇的年纪。

所以我不知道一个女孩子赖在父亲肩头是什么感觉，不知道一个小姑娘粘在妈妈怀里是怎样的滋味，不知道被父母给予爱意满满的抚摸是怎样的幸福与惬意。

与生母开始交往就已经是二十八九岁年纪了，我已经做了母亲。哥姐们觉得我已有自己的家庭，可以做自己人生的主了，于是辗转找到我，希望交往，自然也希望我不要计较母亲生下我便将我送人的事实，希望我理解母亲的难处和无奈。

我几乎没有犹豫就打开心门，放任他们全部涌入了我的生活。母亲，三个哥哥，三个姐姐。因为我太想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妈妈，拥有一些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

可是，终究少了二十多年的相濡以沫，终究与母亲没有过母女之间该有的甜腻、亲昵、纠缠，我终究没尝过血水化成的奶水的甘甜与适宜，她终究没有机会用巴掌抚过我的肌肤，哪怕是气急的斥责与教训。所以，自从我们进入彼此的生活以来，从来都是客人一般客气与礼貌，亲戚一般注重礼节与克制。亲戚与亲人真不只是一个字的差别。

所幸，与哥姐们到是关系融洽，亲近有余。

昨天是母亲节，姐姐们都回家来，我自然也去了生母的家，想和她们一处热闹。不得不说，自从交往以来，我被这个家庭的嬉闹和欢乐深深迷醉。我喜欢姐妹们在一处的互相打趣，彼此调笑，不拘小节，不装模作样。我很享受这样的家庭氛围。

我和二姐并排躺在沙发上，三姐坐在一旁，我们天南海北地侃。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就挪过沙发边来，挤坐在沙发一角，我的身边。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手抚上了我的身体，来回摩挲。

这么多年来，我习惯于看母亲把手抚在三姐、三哥身上，抚在孙子、外甥身上，我知道母亲有这样的爱好，或者说，这是她爱的无意识的流露。

可是，这次，是第一次，她把手抚在了我身上。我似乎有些许的尴尬与不自然，但又有一丝享受与满足。这样矛盾的体会竟让我一时恍惚，只好尽全力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和姐姐的聊天中，让自己忽略这大家都没有察觉的小动作。我不确定母亲是否知道她抚摸的不是自己最喜爱的三哥三姐，而是我；我也不确定母亲的这种行为是刻意还是下意识的；我更加不敢想母亲是在这样的时分特意表达对我的爱……

但无论怎样，我不会去躲闪，因为这是平生第一次，我得到了抚摸，来自给予我生命的母亲的、缓缓的、轻柔的、饱含爱意的，抚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