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饭毕,一行人踩着簌簌落叶往停车场走。晓琳忽然蹲下身,在路灯昏黄的光晕里拾起一片梧桐叶,边缘卷曲如书页,黄绿斑驳似古画。“真好看,”她轻轻拂去尘埃,“我要带回去插在花瓶里。”
旁边的苒姐却蹙眉:“枯叶有什么好?我只看鲜嫩的叶子。”她顺手摘了片冬青的新叶,碧绿透亮,像刚从颜料管里挤出的颜色。
这鲜明的对比,让我们都不由得停下脚步聊起来。晓琳是大家族长大的,小时候住老宅院,红木家具泛着幽光,青花瓷瓶细密开片,连祖母的银簪都氧化成温柔的灰色。她说:“这些斑驳里,藏着说书声、桂花香,还有堂兄妹追逐的笑语。”于她,岁月痕迹不是衰败,而是温暖的容器。
苒姐则不同。她是外公外婆带大的,守着老屋、旧钟、褪色蚊帐长大。“那些东西总提醒我,父母不在身边。”她摇摇头,“我现在只爱崭新的——新沙发、新裙子,连杯子都要亮晶晶的。”
我忽然明白了。童年,原来是我们看世界的第一副滤镜。李姐在丰盛中长大,往后余生都在寻找熟悉的“旧”;王妹在缺憾中成长,此后岁月都向往着不曾拥有的“新”。
那片被晓琳捧在手心的落叶,不仅是一片叶子,更是她回望故乡的船票;而苒姐拒绝的,又何尝是叶子本身?她推开的是记忆里那段孤单的时光。
这让我想起木心的话:“从前的日色变得慢。”其实变得慢的何止日色,还有我们被童年定格的审美与眷恋。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孩子,用他最初认识世界的眼光,为我们一生涂抹底色。
那些看似随意的喜好背后,都藏着一条隐秘的时光隧道,通向每个人独一无二的童年。当我们以为自己是在选择美,其实不过是在茫茫人世间,辨认着内心最熟悉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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