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山河故人》
日子越过越红火,家里的屋子翻修了一遍又一遍,家具换了一茬又一茬。英子翻了翻身,在枕头附近摸索着找到手电筒打开它借着微弱的灯光扫视着屋里的摆设感叹道“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生活真的让她这老婆子等到了。这些年娃的生活都好咧,吃的穿的用的只要有钱都可以买到真正的验证了那句“有钱能使鬼推磨”,老头子他是没有命享到这些福了,想到老伴她的眼睛闪现出光亮像小星星一样。老头子走的时候家里的日子还远不如现在,房子还没有修还是她当年嫁过来的房子只不过在公婆走后他们父妻俩搬到了大房了也升级成了祖父母。那年小儿子新瑞刚刚娶了媳妇他就被查出是坐骨神经痛瘫痪在炕上,睡床不到半年就走了也算安详并没有受多少折磨只是在最后意识昏迷时老喊着一个名字---于忠良。娃们都不知道这是谁面面相窥随即问英子“妈,咋家有这门亲戚吗?咋都没听过,俺们是不是要去找到这人,让爹最后见见”。英子对此也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这人是谁。直到新瑞的老泰山来家探病时听到亲家嘴里一直叨叨的念叨着“于忠良”“于忠良”才对英子说道“亲家母哎,这么多年了老谢还是一直没放下啊也一直没被平反啊”。“亲家这是咋回事啊,俺不太明白”。听到这李家老头也就是新瑞的岳父才突然明白原来这么多年老谢都没有告诉家里当年的事啊,他不说就表示不想告诉家人那自己就应该尊重他的选择不说出那些陈年往事,但另一方面他知道自己的女婿和亲家母对当家老谢不让新瑞这娃上中专有很多的误会,眼看着这人都快不行难道还让他们父子俩之间心结吗?老李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不知如何抉择。
“亲家,到底咋回事啊”
“是啊,李伯父俺爹一直在念叨这名字”
“爸,公公说的是谁啊”
........
老李头做出了最后的决定,缓缓转过身子对着躺在炕上嘴里胡乱咬字的煊泽深深的鞠躬说道“老谢,我对不起你了孩子们有权知道真相,等我到那边再向你好好赔罪”。
老李头和煊泽是当年的同事,李家老头是军人出身因为在战场上炸伤了一条腿被安排在地方从事工作当时任仁乡县公安局局长。当年俩人在一起时李家老头虽说是局长是在战场上和敌人真枪真炮干过的却是个粗老汉字不识几个,对是秀才的煊泽非常仰慕。没事两人就凑到一起煊泽交他写字他给煊泽讲战场上的事情渐渐俩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兄弟连带着还口头约定了儿女亲事俩家订了娃娃亲。当年煊泽被打成“臭老五”李局长也被下放到新疆农场劳改,直到近几年俩家才又取得了联系并成为了真正的亲家。
李老头娓娓不断地讲述着当年他们的故事,那时他们单位有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身子单薄乍一看就像十岁孩童一样瘦小,据他自己讲是孤儿一路逃荒到了这没地方去只能到县政府求助,县上派专人查了他的底细没撒问题就分到了他们公安局打杂。煊泽是家里独苗从小没有兄弟姐妹看到来了个小兄弟就当自己的亲弟弟对待有撒好事都先想到他那弟弟有啥事也都告诉他。后来文革时,少年就向组织反应煊泽是富农之子还贪污局里的物资。李老头一口气讲完了憋在心里多年的事情看到所有的人都处于一种震惊的神态中,咳嗽了一声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新瑞。
“爹,那个少年就是于忠良?”新瑞战战兢兢的问道。
“嗯”
“那他现在在哪?”新民张了张说道。
“听以前的同事说后来他平步青云好像是正厅级干部”李老头气愤的说道。
“那..这....咋肯定见不上人家了,那爹....”
“孩子,我告诉你们不是让你们去找他的,只是不想你们在你爹走后还误会他,他这些年受了好多委屈,当年那老虎凳、驾土飞机...你爹可是一个都没落下,那种身体和心里的双重煎熬他不想自己的孩子也受那种苦才硬下心毁了你们的前程不求你们有撒大成就只希望你们平平安安做个农民。或许在你们得眼中,他太悲观也太武断干扰了你们的人生但你们没有经历过那种痛苦也永远体会不到作为一个父亲在经历那种悲伤之后只想已自己的办法去保护自己的孩子,娃,别记恨他,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新瑞抱着头蹲坐在地上捶打着自己的胸腔,鼻涕停流在嘴边,二十多岁的汉子一把鼻涕一把泪跪爬到父亲的炕前,一个劲的念叨着“爹,我错咧,我错列,对不起,对不起......”为这些年父亲所承受的痛哭,为自己这十年来对父亲的误解、与父亲的争吵、为自己的不孝而后悔。可是当他真正知道错时已无法弥补,人生就是如此没有人会在原地等待你成长等待你的歉意或者感谢。其实作为一个父亲是不会记恨自己的孩子的在他们的心里不管孩子如何的叛逆如何伤他们的心他们都会一笑而过,世界上能够不求回报不求感恩付出的人或许只有父母,但是在新瑞的心里这份后悔与愧疚将会伴随他的余生是他这生永远无法言说的痛。头碰到眀悠悠的地面上发出“砰”“砰”的响声。
“娃,干撒的呢”英子看着躺在炕上嘴里冒泡的丈夫,跪在地上儿子失声痛哭的儿子哭喊着“都是俺的错,俺的错,俺对不起谢家的列祖列宗”。
“娘,快起来”
“老二,别哭咧,又惹娘伤心咧”
“奶奶,我给你吹吹不疼咧”
.......
老李头见屋里一发不可收拾的混乱场面意识到自己或许真不应该提起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新民赶紧叫你媳妇和惠子把你娘扶去休息,都是伯父的错就不应该说出来,哎,这弄得,你爹该怪我咧”惠子是李老头的女儿刚嫁进谢家的新媳妇。
“伯父,这咋能怪您咧,我们为人子女的不孝到今才知道爹受了那么多苦还老和他顶嘴,哎.....伯父,我是真后悔啊”新民说着说着声音已经哽咽了。
“别说了孩子,你爹不会怪你们的,快把新瑞扶出去给收拾收拾,这孩子......唉”
“哎,伯父我先带老二去咧”
“嗯,出去带着门,我和你爹好好唠唠,我们老兄弟这都好久没好好唠唠嗑了”
“哎”
老谢啊,想当年咱俩第一次见面我就在想这一看就是个地主家的阔少爷,白白净净,原本以为你会说话文绉绉的像个娘们打在心里瞧不起你其实是害怕你瞧不起我这土包子。结果呢三瓶酒下肚比我还爷们,一个劲的向我打听战场的事情,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分析的头头是道比我这个经历过实战的兵都看的清仿佛你就身临其境参与其中。从那以后我就对你有了好感,还不嫌弃我笨手把手教我写字,那时日子真好。后来在农场那八年总是在想咱俩看起来好不搭的两个人咋就处的比亲兄弟还亲呢。人这一辈总会有那么一俩个和你心意相通的兄弟不论是处于低谷还是高峰他永远在那大喊一声“兄弟,抽一根,喝一杯”,兄弟就是在最某个时刻某个地点毫无芥蒂的勾肩搭背畅谈着那豪不着边际的话题彼此还乐在其中,有时在想这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冥冥之中指引着我们找到彼此。老哥,你这一走我也就快了,快了......
煊泽临走时留下了含糊不清的遗言--“报应”--没有人听懂他到底在说什么,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是回光返照咒骂于忠良,没人知道他是对自己的一声进行了一次彻彻底底的总结,就像没人知道他曾撕掉了那份寄给妻子的信件,同样也没人知道为了生存他那四年也陷害过许多清白之人,没人知道他当年在学校时也曾辜负过一份真挚的感情,更没人知道世界上还有和妻子如此相像之人......生命终点的那刻,煊泽还能清楚的记得自己当年想要改变社会、造福社会的梦想......。
煊泽走后的一个月李老头在没病没灾的状态下走完了他具有“戏剧性”的一生从大字不识的兵娃子成了张口闭口的文化人含着笑闭着眼离开了人世间。
英子板着指头嘴里叨叨着念叨着一连串名字,“菊她娘”“贾老头”“尹家老婆子”...都没了,都没了就剩自己一个咧,这些和自己在农业社一起的老家伙都走了,都走了,英子眼中闪现着泪花想着。房子越来越敞亮了,院子越来越大了,整个小镇都是青瓦红砖的水泥房,柏油马路上奔跑的小孩越来越多了,树荫下下棋的老头越来越少了,串门唠嗑的老太太几乎没有了,老一辈人的生活结束了,新一辈的人生之路才刚刚开始。嘴角突然冒出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文博”,英子只记得这个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的脸了。
夜晚的月色正好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床头上橘黄橘黄的颜色温暖着这个老人,英子回想着自己这辈子的种种才想明白了一个理:人这一生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长到从降临到离开我们遇到过万千张与自己有过交集的面孔,短到临了临了可以清晰描绘出的面相少之又少。曾自己以为一辈子非文博不嫁结果到头来他存在于自己脑海中的信息只有一个名字外加一张模糊不清的脸,对于所嫁的丈夫自己从一开始的百般不愿到后来的无奈成亲蛮想着这辈子就是俩人搭伙过日子没想到却让她心安了一辈子,那个倔老头一辈子没带给自己大富大贵的生活反而还让自己深陷困难中但自己从嫁他那天起就从未患得患失过从未怕过,一辈子心里都很踏实他笨拙地一个人扛着所有事情为自己撑起了一个完整的家。月色渐渐泛白,天快亮了,英子嘴角溢着笑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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