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废品的老人

捡废品的老人

80年代的珠海，正值是改革开放热火朝天的时候，可冬天来了，依然免不了寒冷。

窗外北风呼啦呼啦地响，还飘着透骨冰心的小雨，文娟呆在家里也冷的直打哆嗦。自从怀孕后，就辞了职在家安心养胎，二个月了，一直很少出门，近日来觉得甚为闷心，便很想出去走走。于是，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后独自出了门。走上大街，尽管手指也戴了手套，但还是冻得犹如银针穿刺般疼痛！南方象这样的冷雨天不会多，但有一次也足以让人心寒。文娟很少有远距离散步的习惯，对一个孕妇来说，一个人跑出来肯定会让家人不太放心，象这样恶劣的天气，手脚都会冻僵不可，回去肯定得受妈妈的责骂。

可是，文娟还是忍不住出来了。

眼下的特区建设烽火朝天，到处可见打桩施工的场面。穿过卫星街前面又是一个大型的建筑工地，泥路坑坑洼洼堆满了垃圾，散发着酸臭难闻的味儿，让人感到恶心，要是在平时，她就会像燕子一般敏捷轻松而过。可今天走起路来就没那么利索了，只好捂着鼻子一路躲一路走，忽然，前面有个老人在路过此处时不慎摔倒了。文娟往前一看，认得她就是住在自家楼下楼梯间的那位，从外地流落至此捡破烂为生的老人，大约有六十多岁了吧！身子显得十分的虚弱。可能近来又病了，平时看她走起路来总像是被风吹着一样，摇摇晃晃有气无力的，特别可怜！

老人在这个臭泥坑里挣扎一下，笨手笨脚的好多次试图着想站起来，可能是穿在身上的那件破棉袄有点妨碍，或许是她太虚弱了，她一直很努力但也很难站得起来。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打在她的脸上，扑向那老弱的身躯。这时，有个小伙子走了过来，可他皱皱白嫩的眉头，就把头龟缩在高高耸起的衣领里，在老人身边一闪而过。这时，文娟突然感觉到全身充满了一股莫名的力量，走过去把老人艰难地挽扶了起来。这也许是出于对同性的怜悯，对老人的尊敬，抑或是对那个年青人的鄙视。在文娟的帮助下，老人艰难的站了起来。可是，她对文娟的帮助不但没有一点的谢意，反而对文娟狠狠地瞪了一眼，好像就是文娟将她推倒在这里似的。

那目光让文娟感到害怕！

也许是生活给老人的压力太大了，使她的背也驼了，所以，她需要拄着拐杖走路。文娟望着老人的背影，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是啥滋味。心里想其实能帮助她一点点，也就已经感到有丝丝安慰了，也用不着她来感谢我，可被她这样的怒视，心里还是感到委曲难受。

可不仅如此，老人走了几步居然又折返回来，待她那根竹拐几乎要捅到文娟的脚尖时，呆若木鸡的文娟似乎才反应了过来。只见老人仰起了头，怒板着脸，那只污脏的手指哆嗦着直伸到文娟的鼻底。充满怨恨地说：“狐狸精！你勾引了我的儿子，教坏了我的儿子，他不听我的话了，不认娘了，我打死你！”。说着她真的就抡起竹拐朝文娟打去，吓得文娟转身就跑。

这老太婆真是莫名其妙，文娟委屈的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掉。

几天来，文娟仿佛消瘦了许多，用镜子一瞧就伤起神来。觉得人很奇怪！不管你现在多么年轻，你总得衰老啊！人老了就得要有人去照顾抚养。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就会像那个老人一样可怜。这是人世间的悲剧啊！但人总会衰老的。我老了会不会也像她一样呢？不会的，不会的，摸了摸日渐隆起的肚皮，文娟显得非常的自信！

这天气够冷的了，但再冷的天气也得吃饭啊！突然担心起楼下的老人吃饭了没有，文娟知道老人给人的印象是捡破烂为生，其实就是一个乞丐，但她讨乞的同时也在付出努力捡破烂卖废品，不管怎样吧！就她流离失所，居无所居，老了身边无所伴就已经很可怜了，饿了还得去向别人讨乞，要是一天下来碰不到一个好心施舍的人，可能还得要挨饿。这样寒冷的天气，就算有了施舍也是冰冷难以下咽的东西。唉！乞丐的生活真不是人过的，但有谁想去当乞丐呢？可是她做了，在这古稀之年她做了乞丐。

文娟莫名其妙的想到了这些，不但不计较她骂过自己，反而还生起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要给她热点好吃的给她送下去。

就在楼下的楼梯间，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起住进来的。这里全是危房拆建待迁户，很多居民也早就迁居了，不要说是住在这楼梯间里面，就是住进屋子里也是没人管的，平时，老人就孤单一个，从来没有人和她来往。文娟双手捧着一个饭盒，里面是两只刚蒸热的大包子，下楼后看见老人她瑟瑟索索地蜷缩在那个潮湿灰暗的角落里，下半身用不知从何处得来的一张破棉被紧紧的包裹着，上半身又多套了二件长短不一的衣服，一股腥臭味袭人，那双冻得红肿的手上紧紧捏着一张破纸，在冷风中哆嗦着。直翻着两眼，痴痴呆呆的模样，恰如一具无人操纵的木偶。许久，才机械地抬起那张污垢的脸，嘴里在呢喃着：“还我的布啊！还我的布！还我的………咳…咳…我是给二娃子买的！我的布啊……”我说她准疯了，她能有什么样的布呢？但看她那近乎绝望的眼神，又好像是有那么回事似的，那种绝望的表情就是让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会心软。文娟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了几步，探过头去瞟了一眼她手中的那张纸。天啊！那仅然是一张购买布匹的发票！这一切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可仔细一想，有什么不可能啊？乞丐她也是人啊！难道说乞丐就没有爱心吗？只是平时没有人来关注她们罢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阿婆，是你的布不见了吗？”我明知故问，只是想安慰一下她，却一时又不知该再说什么好了。

她没有一点反应，俨然就像一尊木偶，面无表情，只顾自呓：“还给我布啊！我要做衣服给二娃子穿哩！我可怜的二娃子啊……”

二娃子是谁呢？也许就是她的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