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上元佳节

上元节，榆林城，花灯会。

榆林城便是延绥镇镇城，起初只是个小小军寨，成化年间，因为北境各部频频进犯，巡抚余子俊索性直接将延绥镇镇府从原本的绥德迁至榆林，筑卫城、连长城，才有了而今的榆林城。到后来，仗打的少了，榆林城的生活气息渐渐地重了起来，颇有几分“太平盛世”的意思。上元是年关后第一个节，人们自然极是看重，无数心思奇巧的花灯自城北镇榆楼一直挂到了城南的镇远门，在南鼓楼附近，还有猜灯谜的游戏。

素游就在熙熙攘攘看灯的人群里，默默打量着这个人间。他顺着人潮在城里到处走，突然心血来潮决定去龙王庙拜拜，毕竟是众水族之王。

素游是他给自己起的名字。恍惚间他记得好像谁曾经说过，人都是要有名字的。距离他初开灵智已经七天了。第一天，它发现自己可以控制水，第二天发现自己可以离开水面…此后的每一天他都会有些新的发现，开发出一点新的能力。到昨天，他发现原来自己竟然可以幻化为人。化形时候似乎完全没有纠结，待他从湖面看到自己的倒影，只觉得这张脸仿佛是有些熟悉，可是又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见过的。大概是先前哪次来喂食的某个人吧。

龙王庙在城内东北一带，主管雨顺风调，据说灵验无比，所以一向香火旺盛。今日上元佳节，更是挤了个水泄不通。素游在庙门外拜了两拜全当是已经来过了，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先前隔得远，而今大概是因为靠近了，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龙王庙以北似乎有一股奇妙的水汽在吸引着他，他简直没有办法克制自己想要朝着水汽方向飞去的冲动。

梅花楼，普惠泉，女神仙。

普惠泉是一汪纯澈无比的泉眼，向外源源不断散发着灵气。素游有几分把持不住，水族天性，让他只想脱了这身人皮扑进去痛痛快快打个滚。正在此时，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一个清冷女声：“宁心静气，切不可在人前现形！”素游打了个激灵，慌忙收敛已经有些四散的妖气。那只手突然发力，将素游拽离原地，瞬间的功夫，眼前出现了一座二层小楼，上书“梅花楼”。

梅花楼在普惠泉西南一侧山丘上，是寿宁寺的藏经阁，外面似乎有一层法力屏障，以素游妖力竟然看不透。他怂怂地低下头，乖乖向绝对的实力臣服：“多谢前辈。”肩上那只手悄无声息地松开，素游低垂着眼眸，只见一抹红衣径直进了梅花楼，没理他。他楞楞垂着头杵在小院里，阅历太浅，他不知此刻什么反应才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