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忙吗?”
“怎么不说话?”
“你到底纠结什么?”……
管秋望着手机屏幕,看着他发过来的一条条信息,心里涌起一丝绝望,他终于亲手掐断了她内心的最后一点希望。
01.
十四年前的那个秋天,管秋自己拖着重重的行李到学校报道。初秋的中午太阳依然火辣辣的,烤得人窒息。管秋在一个树荫下停住了脚步,她抬手擦擦汗,疲倦中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兴奋。
凭着自己的努力,她终于从小山村来到了梦寐以求的大城市。此刻,她并不急于报道,只想好好的享受这份喜悦。
“哎,同学,你也是来报道的吗?”身后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吓了她一跳。“是呀”,她回转头,一个带着眼镜的男孩正笑眯眯地看着她。男孩瘦瘦高高的,但很精神。“嗯”,她也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轻声回答。
“我叫高一亮,也是新生,不过我已经报完道了。”男孩说着伸出手来,接过她的行李,“我来帮你吧!”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拿着她的行李走在了前面,她只好紧跟上去。
“我叫管秋”,女孩介绍着自己,有一点怯怯地,又有点莫名地兴奋。“哦?你是秋天出生的?”他们一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向新生报到的地方走去。

02.
紧张的军训过后,管秋很想放松一下自己。从小就跟着父母下地干农活的她,并没有觉得军训有多累多苦。但每天重复的立正、稍息、齐步走还是让她觉得有些枯燥。现在,她坐在学校东边的一座小山脚下,望着悠悠的白云,有些想家。
已经到了玉米和花生收成的时候了。她前几天刚给父母写了一封信,说了自己军训的事,说自己一切都好,可到现在还没收到回信。她想起了家乡的田野,母亲的小米窝头,以及这个时令上桌的香香的煮玉米和一大盆的煮花生。她眼眶有些湿,继而抽泣起来。
“你怎么啦?”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她慌忙擦掉眼泪,像个不小心被人窥到了秘密的小孩子。“是你?”她微微有些发愣,“奇怪吗?”高一亮有些狡黠地笑了。
那天,他们坐在山脚下,聊了整整一个下午。那次报道后,他们并没有分到一个班,也没有再联系。但男孩说他其实一直有注意她,只因军训紧张,到现在才有喘息的机会。她听了心里微微一动,心跳有些加速。

03.
这之后,管秋和高一亮几乎每周都要来小山脚下坐一坐。天南海北地聊一通,再说一些学校的见闻趣事。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几个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有一次聊着聊着,不觉天就黑了下来。管秋丢掉手里摆弄了一下午的狗尾巴草,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说:“回学校吧,那么晚了,食堂里的饭该没了。”
高一亮坐在台阶上,没有接话。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还没有完全黑透,月儿就已经挂在天上了。他若有所思,心里有某种情愫在左冲右撞,按耐不住。
高一亮偷眼瞄了一下管秋,朦胧夜色下的她,透着青春蓬勃的气息,更有一番别致的美,一颦一笑都让他心醉。“走不走啊?”管秋有些急了,又问道。
“你拉我一把,我腿都坐麻了”,高一亮一只手伸向管秋,有些坏笑地说。等管秋拉住他的手,他顺势站起来,一把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管秋起初还有些挣扎,想脱身跑开。但高一亮丝毫不松手,她渐渐安静下来,把头埋在他的胸膛里。周围寂静一片,只听得他的心脏合着自己的节奏“咚咚”地狂跳着。
高一亮轻轻地捧起她的头,缓缓地俯下身,他粗重而温热地喘息声越来越近,热热地唇先贴近额头,慢慢滑过脸颊、鼻翼,停留在它最想去的地方。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管秋闭着双眼,浑身颤栗着,身体软绵绵轻飘飘地,仿佛已不属于她自己。
两颗炽热的心在这一刻无比地靠近,连月儿都羞羞地躲进了云层。他们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晚饭,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04.
四年的时光一晃而过,这期间,管秋和高一亮已由当初的你侬我侬,慢慢产生了裂痕。尤其是最近一年,因为毕业后去哪儿已经吵过好几次了,一次比一次伤筋动骨。
管秋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宿舍里痛哭流涕,又怕声音太大惊扰了临近宿舍的人,一个人身体颤抖着,趴在床上,把脸深深地埋在枕头里,努力压抑着自己。
夜晚常常失眠,无声的泪打湿了枕头,一圈又一圈。白天,她常常独坐在小山脚下,抬头仰望天空,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怎么办。
毕业季到来,他们谁也没有说服谁。她依然选择了离自己家乡近的城市,因为那儿有她牵挂的父母。而他,就留在了他们上学的城市。
一晃毕业已经十年了,智能手机普及的时代,QQ和微信聊天缩短了人们的时空。久不见面的同学在群里激动着,兴奋着,嚷着要举办毕业十年聚会。
管秋也有些期待,她毕业后跟同学少有联系,已经有两个孩子的她整天忙的焦头烂额,这是一个难得的放松机会。
她再次回到了这个熟悉的校园,嗅到了久违的气息。百日红开的正艳,一簇簇浅紫的这种是她的最爱。她又来到了小山脚下,坐在这儿,思绪翻腾,心被什么轻轻地搅动着。
她现在的婚姻至少在外人眼里还是很幸福的。女儿六岁,善解人意,开学就上一年级了;儿子两岁,聪明可爱;丈夫高大帅气,收入不错,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完美。
但管秋的心里常常没来由地觉得孤独。今天,她又坐在了这里,知道自己的心里还给他留了一个位置,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05.
聚会结束后的某一天,她接了一个电话,“你还好吗?”她几乎是瘫在了地上,那个声音让她瞬间泪目,仿佛打开的闸门,一发而不可收。
她默默地挂掉电话,有种昏天黑地的感觉,眼泪不受控制,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电话连续的打过来,又被她连续地挂掉,她不敢开口。
整整一个星期,她神思恍惚,像得了一场大病。后来,他加了她的微信,诉说着分手后的种种,上大学时的他又回来了。
短暂的喜悦过后,管秋有了种种的烦恼。他不分白天黑夜,也不管她有没有时间,信息一个接一个,不及时回就会说:“你在干嘛?怎么不回信息?”好像她无所事事,专应该时刻拿着手机等着他。
而管秋这里,生活已经全然乱了套,开始烦躁不安,对丈夫和孩子横竖挑鼻子。夜深人静时,她自责不已,她是个有情感洁癖的人,觉得自己亵渎了婚姻,她又开始失眠了。
斩不断地过往,放不下的现在,管秋必须做出抉择。看着熟睡中的两个孩子,她明白自己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只是不想放手那一根精神上的稻草罢了。
她发了一条长长的信息,告诉高一亮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纠结,自己最后的选择。写完这些,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窗外泛着鱼肚白,天已经亮了。
高一亮的回复让她有些意外,他说我们做过什么呀?不就是聊聊天吗?你有什么好纠结的?我的家庭幸福,你的家庭也幸福,我是你的蓝颜,你是我的红颜,不行吗?
无论管秋怎么解释,他只一句话,“我能看得开,你为什么看不开?”管秋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非得精神分裂不可。她开始后悔加了他的微信,只把他放在心里的某个角落不是很好吗?干嘛要翻出来?他已经不是那个单纯青涩的高一亮了。
“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管秋此刻泪流满面。
她想拉黑他,下了决心不再理他。想想拉黑有点过了,就不回信息吧,她捏了捏拳头。他果然没有听她的,依然不停地发着信息,这是那个她恋了四年的人吗?这一刻,她彻底失望了。“比爱更重要的是尊重”,这是管秋告诉高一亮的,但他并没有理解。
她翻开手机,望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默默地点了“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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