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贵阳是村里人对一种鸟的称呼,一天中闲下来的时候总听到它一遍一遍的叫“米贵阳,米贵阳……”
学校后山米贵阳也不少,只要时间正好,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总会听到几声清晰的“米贵阳,米贵阳”。
或是在图书馆的水池旁,或是在月光清清浅浅的阳台上,更可能是在难以入眠的夜晚……

家乡在川南,从小在山上野着长大的,听惯了各种鸟叫声,对“米贵阳”尤其记忆深刻。
乡里的夏天清晨,山谷里的薄雾把空气晕染得清爽异常,青蛙已经歇息,虫子们还没醒来,山路旁的草尖上还挂着锃亮的小水滴,庄稼地里传来孩子们”扑簌簌“撩开苞谷叶子的声音,小孩儿的清晨就这样被各种零碎的事儿填满。

只有在中午太阳让人睁不开眼的时候,我们眼巴巴的看着父母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以回家休息了。
午饭后才是我们的快活时间,顶着一身臭汗,扑楞楞沿着小河的捷径,跨过长满蚕豆的田坎,顺手薅起一把饱满的豆角,一个个提溜着身子”嗖”的钻进一边林子里没了影儿,不一会儿又从山坡边儿上探出几个头来。
找一大树窝子,把地上的枯枝落叶划拉划拉,“噗”的点燃一根火柴,生起一堆火。
把那豆角削几根竹签一串,放火堆旁一烤,待两面焦黄,喷香,往嘴里一扔,烫出一地口水来。
米贵阳又在哪棵树上不急不缓的放出声,我们才意识到大人们早已午休了。就着树根顺势一躺,迷迷糊糊中,满脑袋都是“米贵阳,米贵阳……”
晚上回家总是要听隔壁陈大爷讲各种鬼故事的,吊着长舌头,长着鸡爪的黑白无常、拖着铁链叮叮当当响的小鬼、把小孩儿手指咬得“嘎嘣嘎嘣”的熊家婆……这些东西总让我那么忌惮。
一到晚上大家都“呼噜呼噜”睡着的时候,我躺在床上,看着月光漏过瓦缝,穿过高高的屋顶,空荡荡地落在地面上,白得瘆人。

只有米贵阳一种鸟还在不停的叫,它是不是给熊家婆报信呢?我裹在被子里不敢伸出头来。
听到任何一点响动都要把头支起竖着耳朵屏气凝神听好一段时间,心里盘算着要是熊家婆来吃小孩儿了要怎么跑出去。直到把自己吓得浑身打颤,半宿不能入睡。
一骨碌从床上翻身起来,掂着一双赤脚一路小跑到爸妈的床上找个缝儿溜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米贵阳的叫声还在耳朵边上盘桓,把爸爸的被子一手扯过来捂在耳朵上,这时候爸爸的呼噜声就比米贵阳的叫声要大了,这总让我心安的。
等第二天醒来才发现全身的冷汗,爸妈早就起床下地了,要赶在太阳毒辣之前多锄一锄草,为苞谷上一道埂。
而我知道,在今天的午饭桌上我钻被窝这事儿肯定是一件不小的谈资。
早已过了钻在被窝里逃避恐惧的年纪,时常还会想起这些尴尬的事来,也就轻轻地笑笑,毕竟在那个只顾着疯长的时候,所有情绪都是真实的,不用去掩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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