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近,诗人少伯在边塞生活多年后终于踏上了返乡之旅。
那是个日暮的傍晚,霞光越过山头,江面孤鹜横飞,他得找地方住下了。不远处有棵大杨柳,柳梢倒影于水波之中,仍旧依稀可见。树后便是座客楼,想必可以住店吧!只是那柳枝头上挂着的帆布写着几个字,已有些模糊不清了。他踏马上前走近了看,原来这楼叫:望夫楼。
这楼说也奇怪,虽空荡荡的,但里面却干净得没有半点尘埃。想必店主是个整洁之人,可大门敞开我这客人已到为何不见主人迎宾呢?他往里面呼了几声,便听见上面有人踩着轻轻的脚步声下来了,原来是名女子。只见她用手腕的袖口擦了擦眼角,忙对他说:“客官是要住店吗?小女子有失远迎,在这给您赔礼了”。他有些疑惑了,这偌大的客楼老板竟是位桃李年华的姑娘,要是在自己家乡,想必早就出嫁了。一袭青衣,一缕黑发上束着金簪,眼角粉脂未去,应是淡妆没来得及卸,但又像被什么打湿似的。他管不了这么多了,让她快点安排了睡处。
他只让她上了两盘点心,想早点吃了休息明天还得赶路回家。她端上来时他还是觉得这姑娘有些不对,面容明显憔悴了许多,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姑娘小小人家,为何只身一人在这水边开了这么一家店”?这女子一听有人这么问她,喉咙瞬间哽咽起来,想向这名客人诉说自己的心事,但还是遮泪忍住没开口。只朝窗外那颗柳望了望,弯月已上了柳梢,夜出奇的死静。看着看着,便又忍不住拿出手娟,遮眼洗泪了。他不免有些着急了,忙追问了几句:姑娘若是心有苦恼,可与在下说来听听”。见他如此,她便只好与他细说了起来。
您有所不知,小女本是京城柳员外家的千金,家父在我及笄之年将我许配给了城里的叶家少爷,我与叶少自小相识,柳家与叶家又世代交好,这本是一桩美满的婚事。可怎料我与他成婚不久,边塞战事又起,叶家以武立业,承蒙朝廷恩惠,他身为长子又怎能不为国出力。那日夜晚他对我说:你放心,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来的,到时候我加官进爵,封侯拜相,定许你一生一世的幸福美满。
可这一等,就是四年,我于碧玉之年嫁给了他,如今已经二十了,我什么都不想要了,只希望他在那边依旧安好,能快点回来。去年我本想出关探望,可这边关又岂是能随意进出的,我于是想,就在这边关外等他回来,我将家里的所有积蓄拿出在这颗大柳旁建了这“望夫楼”,这柳与我投缘,我给它取名为“盼叶柳”,柳边的水也不知它叫什么,只是听来这里送君出征的妇女们都叫它“思君河”。这么多年了,这些天听说战事已经快结束了,想必他也应该快回来了吧!我就在这关外等他,他回来后定一眼就能看到我了。
听她讲了这么多,他也不免为她感到心寒,这些年边塞战事之紧,也不知她的夫君还是否在人事。唉!真是国之不幸,普天之下,不知还有多少个像她这样在家里独守空房,日日夜夜等着自己丈夫归来的女子。他安慰道:“战事已经结束了,你夫君怕是这几天就要回来了”。她早已泣不成声,低头掩面道:“应是快了吧!小女子先告退了”。于是低声走了出去。
那夜,他没有吃那盘点心,他内心有一种克制不住的悲痛 ,丈夫出征 ,那女子是何等的思念,这样的生活,不知还有多少家庭仍在经历着。他坐立难安,拿出了自带的笔墨,在纸张留了一段诗,属上名,盖上章,留了些住店的银两,入睡了。也许并没有睡好,第二天天未明,就启程走了。
第二日早上,她起来做好了早点给他拿去,敲门未应,推门未见,应是走了。她看见了桌上的那张纸,拿来细看,上面是这样写的: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上面有个官印,署名王少伯。她不免心头一惊,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诗人王昌龄(字少伯)。真没想到自己会有幸和这位大诗人诉说自己的苦衷,她看着这首诗,不免有些心痛,这就像是她自己的经历啊!她又望了望窗外,这时候初升的太阳已经将思君河的水照得通红,微风吹着叶柳呼呼作响,她想,自己的丈夫应该就快回来了吧!
没有人知道她的丈夫回来了没有,但那首诗,从此传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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