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

1

我今年二十岁，我只爱过一个人。

这几日天都是黑压压、阴沉沉的，因为台风的影响，时不时地又来一场暴雨，气势汹汹。猛灌了两大杯冰柠水，早早地跟父亲道了晚安就躲进房间。雨刚下起来的时候，我突然又想写信给他，无奈家里连一张信纸也没有了。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说，但是没有说的地方。

从前他对我都是百般迁就的，反而是我，老是幼稚地找茬，所以他说我们分手都是我的错，也不无道理。

我一直安慰自己，那个时候，他是真的喜欢我的。他老爱感谢命运，说什么遇到我是他这辈子的幸运，总是深情款款的捧着我的脸，我也以为他眼睛里的爱意不会骗人。后来他的对不起说得多了，困惑的我就想着，分手不是我的错吗，他哪里对不起我了。原来分手还是我的错，对不起的不过是他不爱我。

面前的汤锅早已沸腾，连带着锅里的菜一起上下翻滚。我忙着夹菜，他忙着跟我细数他的从前，不时用大拇指在我手腕处摩挲，亲口说他好喜欢我。回去的路上也是紧紧依偎在一起，难舍难分。路灯与路灯之间隔得太远，一条路走起来也是忽明忽暗。偶尔有飞驰而过的夜车，掀起一阵灰尘，久久不散。

他身上总带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说不出来是什么香，格外好闻。我说怎么办，好想就这样跟你一直走下去，可是我怕你会累。

累了就在路边歇会儿吧。他说。

其实我当时这么说，并没有带上任何隐喻，只是单纯的想跟你多待一会儿。可是时过境迁，你这一歇，就再也没往前走过。

2

我也不想这样的，拉扯，反复，都不是我愿意的。

浑浑噩噩的度日，无所事事与魂不守舍母亲都看在眼里，她劝我去旅游。我想也好，去历经山水和世间百态，去听听别人的故事，去行走，去散心。可当我收拾好行囊时，却发现自己连一个目的地都找不到。

鬼使神差地，我踏上了开往他城市的列车。车厢闭塞，浑浊的空气反而使我更加压抑。思念来的越来越猛烈，我毫无睡意，一想到离他越来越近，我手指都在发抖。

他换了新发型，看起来竟然有些陌生。我试图去抱他，他十分抗拒地挣脱了。突然空出来的双手有些无措，我才惊觉，他身上那股我一直迷恋的淡淡香气也荡然无存了。我心里没来由地慌张起来，我隐隐约约有些明白，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人了。而我费尽心思要找回的过去，也已经是水中捞月了。

我坐火车回家，突如其来的大雨困了一车人五个小时。说来可笑，我往返奔波，只为在陌生的城市见一个让我陌生的人。

母亲问我怎么不多玩几天，我扔下一句累了，进屋倒头就睡。小时候我会做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只有杂乱无章地交织着的线条。无头无序无解无尽。也没有任何恐怖的场景或者骇人的镜头，我却每一次都会吓得哭醒。那是源自内心的恐惧。我已经很久不做这个梦了，久违的恐惧把我活活吓醒，睁眼是一片漆黑，脸上的泪痕还没干，我满脑子都是他站在我面前的那个陌生的样子。

我带着那份他再也不会回来的恐惧出门觅食，在零食铺里挑选一番，结账的时候才发现全都是他爱吃的东西。大雨又毫无预兆地下起来，我小心翼翼地把零食护在怀里。人何等渺小，怎么能与天斗。果然我浑身湿透，纸质的袋子也淋了个稀巴烂，他喜欢的零食洒了一地。老天爷，这雨，你到底还要下到什么时候。

3

你不爱我，错不在我。

此时此刻我站在城市四环路的一座天桥上，依然是眼前这条路，路灯，夜车，灰尘，每一样都不少。她要我们答应她好好在一起，一直在一起。我几乎立马就说好，心里想着怎么可能还会有别人呢。

你说，嗯，走走看吧。

从一开始，你就拿成熟作你不认真的借口。

我爱你没有错，分开没有错，哪怕我不畏山高水远去见你也没有错。错的是你要走便走，凭什么回来告诉我你不会再回来了？多此一举。

窗外雨声大作，我睁着眼睛等雨停，我怕我再做梦。

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