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古来有山海之兽，谓影，可藏于影中，杀人而无迹。此兽因人欲而生，藏于市井，有一特征甚为奇特：其入一人之影，化一人之形。古来者，常称之为“欲兽”也。

                                                                                                  -- 《盛唐奇异录 二卷.浩瀚市井》

    十二月的西安城，凌风刺骨，寒意逼人。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手执一根样式特别的拐杖，走在离鼓楼不远的路上。

    “出来吧，这儿没人。”男人用奇怪的语气朝自己身旁喊道，那语气像是在呼唤相识已久的老朋友。见没有动静，那男人敲了敲拐杖。

  一旁稀疏的树丛中窜出一个形态奇异的影子，那影子在凹凸不平的地上缓慢蠕动，接着融进了男人在路灯下的影子里。

    “你让我藏在西安五个月，到底让我调查什么？没有你的影子的依靠，我在这硕大的西安城里不好行动，也更不好动手。”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了出来。

    “一场关系到我命运的行动即将开始。”男人露出淡淡的笑容。

    “什么行动？”影子漫不经心地问。

    男人将藏在袖口的拂尘掏了出来，他用魔咒在空中绘成了一张地图。地图上的轮廓仿佛一只桀骜不驯的雄鸡，屹立在地图上。中国地图的西北角，一个小小的横向山脉亮了起来。

    “你明白这是哪吧。”男人笑着说，

    “天山。”那声音的音调有了些许转变，它似乎对这地名尤为熟悉。

    “王家要改朝换代了？”那影子已经猜到了男人的意思，它“呵呵呵”笑了起来。

    “没错。”男人将并在原地施了一个“踪迹消除”的咒语，“主人需要我们的帮助来清理障碍，我需要在这西安城搞一些大动荡，我需要你的帮助。”

    “人人都贪恋权利，但你没有。实际上，你讨厌生意场的纵横交错。然而，你召唤了我，这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影子幻化为人形，出现在了男人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不重要，你知道该做什么了吧，那家伙远在南京，却能看到中原的一切风吹草动。我们到底做没做，他都知道。”男人打了个寒战。

    “他还是这样啊，半个中国都被他支配着。”影子苦笑道，“不过待他坐上家主的位置，整个中国的巫师界都是他的。”

    “是啊。”男人将他的拂尘收进背包。

    “不过，你还用这种老式的拂尘啊，我之前在西安城看到过不少巫师拿着一根大约十三四英寸长的棍子施法，那是西方人传来的特殊方式吗？”

    “你说的是魔杖吧。”男人不屑地哼着，“二十世纪初，全国闹革命，那东西便随着西方人进来了。那东西被说成什么比拂尘，宝剑都要施法精准和准确。但我不这么认为。光外形和气质就比我们中华本土的东西差好多。”

    “你还是这样啊，太过死板。我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这几百年战火纷飞，我都在战争的阴影里藏着，西方人用炮火打开了中国的大门，不过，也正是东西方文化的融会贯通，才有了中华的今天。”影子笑着说。

    “说的也是吧，不过拂尘还是用着顺手些，魔杖的兴起让武当山的道长和华山的剑师都不太舒服。前两天我去拜访华山，还了解到华山掌门华长锋大师对魔杖很反感。”虽然影子试着劝导他，他仍然觉得那荒谬滑稽的棍子不像中国巫师应该用的。

    “不管怎么样，只要避开你的弱点，就没人能伤害你。”男人长叹了一口气。

    “那东西满大街都是，你就那么自信？”影子苦笑道。

    “你不照样活了几百岁，”男人说，“待行动成功，他答应放我走。我们去归来墟，那里有人接应我们。”

    “那群冒着四川口音的强大巫师不会欢迎我的。”影子感到很失望。

    “别歧视四川口音，曾经李白道‘蜀道难，难以上青天’，但四川人能在这千百年的纵横变迁中找到出路，融会贯通，让四川大地成为天府之国，他们是最伟大的人群之一。”男人似乎对影子的反应有一些反感。

    “嗯……你跟他们打完招呼了？”影子说道。

    “这点你放心，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男人对这件事感到十分自信。

    “西安城，千百年来经历了秦的统一和大唐的盛世，但也因秦末的起义和安史之乱留下了太多无法抹去的伤痕和阴影，而这些阴影，就是我的王国。”影子说。

    “那就让这座辉煌的城市笼罩在黑暗中吧。”男人笑了。

    “我求之不得。”影子说着，西安城凌晨的寒风依然肆虐，它化为一团黑雾，接下来又化为六七条黑蛇，潜入了四周的黑暗中。男人站在原地没有动，但一旁的落叶却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发出瘆人的声响。

  大约几分钟之后，男人在原地施了一个消失咒语，接着戴上帽子，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