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拳打过去时,没想到他的那张脸皮,竟然是那么硬,那么厚,不但没有损伤分毫,反而撞击得我拳头一片血肉模糊,痛入心脾。
我本想把他的脸抓伤、撕裂,捣烂,没想到那么不容易。我知道他很伪善, 在公众场合道貌岸然,其实百分百是一只衣冠禽兽,满肚子男盗女娼,我只是苦于没证据。我不知道市里坊间那些传言是不是属实?许多传言未必就是谣言,多数不会空穴来风。人家说他好色,与他上床的不下七个女的,怎么就不传我呢?呵呵。可恶的是他还恬不知耻,说自己多么清白。要揭穿他的真面目,又谈何容易啊!
我不知道他为何一早就会突然出现在我房间?他是一个任何礼仪都可践踏的人,可以做不约而至的不速之客;当我照镜厉声喝斥他时,他站着纹丝不动;但当我不理睬他而离去时,他居然也从我面前消失了!
几次与他狭路相逢,似乎彼此的情绪都很不快。他凶神恶煞般地看我,我也对他怒目而视。我们久久地、僵硬了表情地对视着,眼睛彷佛都要喷出火来。我对他吐口水,他也对我吐口水;我摸摸鼻子,他也摸摸他的鼻子。他看到了我捏紧了拳头,我也看到了他捏紧了拳头。我们似乎都感觉到热血要从血管爆裂冲出,火焰要从眼洞喷射出来,彼此都愤怒到了极点。猛然醒悟,此刻我们是在男洗手间,方便完毕,我洗手时,抬头,又见到了他。看看左右的人,他们都很惊异,看我们的表情,彷佛就像在看一件命案就要发生,吓得赶紧都夺门而出。我看到一位拎着小水桶和拖把的清洁女工走进来了,她的手抓住一块抹布就不客气地往前面扔,把我与他隔阻起来,我害怕出血案,制住怒气,走出洗手间。他也随之逃遁。
最不可思议的是,他彷佛与我作对似的。明明知道我厌恶、憎恨他这样的伪君子,却是幽魂似的跟随着我,我伸手抓他,他以手一档,灵敏地避闪,在我不经意的时候又出现了。在上下班人流最高潮的时候,他无处不在,好似化身为无数个,在向我狡黠地笑。这类人,我怎会不明白?在大机构占据一定的位置,不断地往上爬、爬、爬,不择手段:向上,托着上司的大脚,向下,踩着同事的脊背:这类人,我怎能不熟悉?打工几十年,争取上位,照相挤在中间,宴会座位要坐第一张红枱,而且要背向舞台的,照相才好照进去。这类人,我几乎天天接触的。排挤、打小报告、造谣······我相信那个天天站在我面前、与我僵持敌对的人就是他们其中一个,或许就是他们派他来跟我对着干的!
慢慢地我发现我房间里的那面镜子可能有些问题了。因为他出现在我家里的时候面目最为清楚,但不知是躲在镜子里还是镜子前。我看到了自己上次怒而强击他的受伤的手,回忆起当时与他纠缠相打的情景,根本我的拳头就是击打在镜子上,要不然我那会一手都是鲜血淋漓的?我决定到镜子小铺找找师傅来家看个究竟。没料到在镜子小铺里我又看到他了!可怕的是他好像找了七八个一模一样的弟兄来。在铺子里的四面八方出现了!气势汹汹,似乎准备与我大干一场。我怒不可歇,大喝一声——你究竟是谁?
没有回应,我趋前,他们也趋前。情势万分紧张。不容分说,我决定先下手为强,征服其中一人,说时迟,那时快,我右手一记苍鹰扑地,直取他的咽喉,我那“两指钩”谁人不知我的厉害,多少坏蛋死在我这种鹰爪功夫,左手就是凌厉犀利的一拳,直撞打他的眼鼻间。
我猝不及防,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一大片玻璃碎跌落下来,面前在一刹那间只剩下一个方框木架子。原来那真是一面镜子!我吓了一大跳。再看前面左右,还有五六面镜子,出现的都是我的映象!
再看看我左手抓着的,竟然是一张叫着“伪君子”的面具。
那是在混乱中从我脸上抓下来的。我恍然大悟,我迷失在都市森林里寻寻觅觅已经很久了,原来自己也戴着厚厚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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