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觉图像学203时间会因为某种阻碍而停留在某个时刻,在那里我们无可逃避地回到过去
101提供了关于《圣哲罗姆》与《忧郁I》图像的另一条线索——《浮士德》。浮士德在与魔鬼定赌约前,已经学习经院哲学数十年,皓首穷经却一无所获,他哀叹“我到而今已把哲学、医学和法律,可惜还有神学,都彻底地发奋攻读。到头来还是个可怜的蠢人!”这既能解释《忧郁I》里合上的书本和各种工具,它们代表学者曾经读过的书、学习的知识,又能解释“忧郁”的原因,尽管阅读学习了那么久,却毫无精进,对世界和自己一无所知。
地上散落的尺子、球体、削成多面体的石头,墙上挂着天平、沙漏、铃铛和四阶幻方,“把人类精神的瑰宝惠集在身边”也只是感到徒然,因为“等到我最后坐下来的时候,仍无新的力量从内心涌现;我没有增高丝毫,而对无垠的存在未曾接近半点。”
但浮士德还是回到他的书房,翻译希腊文《约翰福音》,“在这狭小的书斋中,重燃起柔和的灯光,于是我的胸怀也转光明。”他反复修改“logos”这个词的翻译,从“太初有道”(太初有言)最终确定为“太初有为”。这是浮士德转变的发轫点。从“有道”到“有为”,从语言转向行动实践,翻译上的选择即是浮士德对自己道路的选择,也是丢勒和这幅版画的选择。
所以浮士德要从“言”(翻译经文)走向“为”(在现实世界里行为),他走出书斋,要投入“时间的激流”和“事变的旋转”中,为此不惜与魔鬼立约。
书房和《圣经》都是一个封闭系统,围墙和封面是界限,透视法和文字的排列是规则和保障。但是浮士德走出了这个安全的封闭系统,转向实践,那就像《忧郁I》一样是置身户外,是一个敞开的、不确定的系统,“忧郁”所思索的科学问题也是开放、趋于无限的。
为什么而忧郁?——“我胸中已解脱了对知识的渴望,将来再不把任何苦痛斥出门墙,凡是赋予整个人类的一切,我都要在我内心中体味参详。我的精神抓着至高和至深的东西不放,将全人类的苦乐堆积在我心上。”
所以远景寓言图籍式的图像,是浮士德最后的理想:“让太阳在我背后停顿!”“风涛激荡,有彩虹横起”,“我为千百万人开疆辟土,虽然还不安定,却可以自由活动而居住。”所以他令魔鬼帮助他填海造地,为千百万人建一座安居的地上乐园。正是地上乐园建成的这一刻令他满足,愿意让生命在此时停留,而这种满足感恰是他与魔鬼赌约结束的时刻。
但其实那些锹鎬挖土的声音,是魔鬼在挖浮士德的坟墓。
结合《浮士德》就能发现丢勒把两幅画放在一起,是因为它们表达了对立的理想,是精神上的配对物:圣哲罗姆代表了一种“侍奉上帝的生活”,而《忧郁I》象征了凡人“与上帝竞争的生活”。不同的理想也就有了迥然不同的境遇:圣徒就能享受到神的智慧赐予的安宁之福;而世俗的学者妄图把科学推向造物主的高度,追寻人生的终极意义,思考着属于神的问题,那他们只能遭受着人类悲剧性的结局。
梦觉图像学204记忆,会因为某种强大的力量变成坚硬的实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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