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坐在槐花树下,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呆呆地看着前面映在小溪中的月亮。
坐在对面的男人已经偷偷看了她好久,过了半晌,他终于鼓起勇气走到青青旁边。
“你好”,他小心地说。
青青只是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姑娘,现在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女孩子家,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谢谢你。”
“姑娘,我家就住在隔壁村,你别想不开,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我叫张连,我爹是村支书。”
青青猛地转过头,开始上下打量起他来,面前的中年男人有着健壮的身材,也很高挑。
“谢谢叔叔!”青青笑了起来,大步跑着离开。
“姑娘!你……注意安全!”
青青的生命线并不是串联的,一觉醒来,却身处异世。在每晚睡觉前,她要做好有今宵何处的准备。
这种情况是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开始发生的,有天早上青青醒来,却发觉自己躺在一位女生的床上,她惊叫一声,吵醒了睡觉的女生,两个年轻人都惊讶不已,房间的门是锁上的,却有位年轻姑娘出现在了女孩的床上。两个人定下神,青青向他说明了情况,所幸这位女孩心地善良,告诉青青不要害怕,先住在她这里。
女孩偷偷养了青青一个星期,把自己的东西给青青用。一星期后,青青不见了——她又回到了原来的家。
家人皆大欢喜,青青的父母哭着抱着她,问她去哪里了,是不是被人贩子骗走了又逃回来了。青青把事情经过告诉了父母,她吃了宫廷贡品那般好吃的食物,住在离地面几十米高的房子里,人们都在家里洗澡,接出来的水随时都是热的。
可听她说话的人觉得太荒唐了,父母不仅不相她的话,还带着她去了省城里的精神病医院看病。青青的学业也被停下,六十年代初,村庄里的亲戚们都觉得,女孩子嘛,上到初中就非常可以了。
青青试图找过那个女孩,可她只是在那个女孩的屋子里躲了半个月,她只记得那是城里,透过窗户,看得见外面高的不像样子的洋楼林立,人们都把风扇装到铁箱子里挂在楼外。
有一次,她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借着卖货的理由跟着家人来到城里,当她看到城里的样子,心里便明白,她再也不会找到那个女孩。
可她没有想到,在此之后这样的事情会接连发生。最长的一次,她走了三年,回到了她父亲年轻时候的年代。踏过被日本鬼子染过鲜血的雪地,和村民们挤在一起相依为命,参加八路军,跟着组织一路打到家乡。她悄悄找到自家的土房子——三十年前的村庄和三十年后没有什么不同,从父亲口中听说过的那条大黄狗爬在门口望着她,她匆匆瞥了几眼快步离开了。
出发前,青青所属部队的连长把路上捡到的在襁褓里的小男孩给了村里不能生育的男人抚养,男人感激地握住连长的手,说既然是连长把他给我的,那他就要跟连长的姓,连长不同意,最后决定把“连”字作为名,姓随张。
青青在一次撤退任务中失踪,几天后,她穿着灰色的衣服,终于翻越高山,走到了一户民居家,她看到了希望,昏倒在离她几步之遥的门口。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被安置在医院的病床里,她开口问别人这是哪里,别人回答,她却听不懂对方的语言,但她听得出这是日语,如果不是身体虚弱不能动弹,她恨不得马上起身拿起桌子上的刀捅死对方。
医院找到翻译,让她解释一下为什么穿着抗日战争的衣服,发生了什么事,问她家在中国哪里,并表示他们可以把她送回家去。
而青青也知道她所处的时空不再是和日本人打仗的时候了,再过几天有人会送她上飞机飞回中国去。
她没能坐上飞机,又回到了她的家乡。
她走回家里,发现早已物是人非,村里更多人盖起了砖房,她才得知父母双双重病卧榻,后来生的弟弟也四十岁了。
葬礼那天她去帮忙,村里没人能记得她的模样,只觉得这位好心的姑娘莫名的亲切。
夜色阑珊,阴暗的天空衬着空气中的凄凉,青青踱到溪边,木然望着溪流,水总会向往低处流淌,而时间却可以来回变换,她只想回到最初,平凡地和家人度过这一生。
不知何时,天空的阴霾已经消散,水中的月亮随着水流飘荡,破碎虚渺,却又暗含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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