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曳

第六章

      那时候喜欢一个人是很简单的，只需要一眼，就能把一个人放在心里许多年。

    那时候一梦才刚上初一，整个年级1200 多学生，什么性格的人都有。偏偏他们班招进来了一个社会头子，人长得高高壮壮的，满脸慈祥的笑 

    但名声却不怎么好听。听外班的同学八卦，他在校外经常惹事，每周五都会在校门口约架，而且连女生都不放过，谁惹了他都免不了被堵。

    一梦很鄙视这样的人，但她聪明的没有显露出来，甚至有时收作业还能和他吐槽两句。

    那个男生就是那时出现的。

    一梦忘记了具体过程，只记得是那个混混在班里调戏女生，被他看到了，他看不过去，说了两句，谁知恰好触了混混的霉头，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

      初中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大抵两人早就互相看不顺眼了许久，所以这场战况持续了很久很久，凳子椅子都被咣咣的砸个不停，整个后排座位乱成一锅粥。

      当然，打架是不对的，哪怕你是不良少年也不行。

      于是两人各自领了罚，分散站在教室前排的讲台两侧。

      九月份，天气不冷也不热，还带着点秋季的微风。一梦认真的听着课，偶尔抬头看看他们。

      于她而言，他们两个她根本不熟，只是她很好奇，打架的这两个人在以后的三年里该怎么相处。

      正想着，余光中右边的他好似不经意间擦了一下眼泪，又飞快地放下手。

      一梦以为看错了，微微转过脸凝神看了许久。

      她没看错，他哭了。趁着风吹起窗帘的遮挡，和老师同学的专注中，他扭过头暗自委屈着。

      他的锁骨凸显出来，很结实，连着脖子上的筋络，扯着筋骨，窗外的光打过去，形成一道深深的凹陷，盛满阴影。

      一梦就是那时动了心。很奇怪的点，但就是放在心里那么多年。

      后来她旁敲侧击的问其他同学是否看到了什么，他们都说不知道。一梦暗自窃喜着，只有她知道他曾经的骄傲和脆弱。他擦眼泪那样迅速，瞒过了所有人，唯独没有瞒过她。

    自那以后，一梦对一个人上了心。

    他对美食没有欲望，但他唯独喜欢校门口的炸串，每天下课都和同学打打闹闹的去买。

      在那次事件后他就当了班长，很多次同学们把老师气走，他都负责任的请回来老师，还小大人一般的上台给同学们讲道理。

      打篮球技术不好，就日日夜夜去操场上练习，双手因为长期活动，指关节微微弯曲，食指的弯曲程度更甚。

      他还喜欢詹姆斯，右手手腕上时常带着詹姆斯手环，有时是白的，有时是黑的，最多的时候手上能带五个手环。

      知道他右手拇指有痣是因为一个巧合。

      那次一梦在和后桌打赌后天的篮球比赛哪个班赢。对方客观的说8班有多少人高马大的壮汉，自己班胜算不大。

      而一梦斩钉截铁的赌自己班赢，双方战火一触即发，僵持不下的时候，他突然从后面拍了拍一梦的头，笑着说“这么自信啊，万一输了呢？”

      一梦顿时安静了下来，她听出了他的声音。她不知道他在旁边听了多久，自己又傻又无理的话他有没有听到。

      一梦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坐在她旁边，右手缠绕着她的头发，笑着和旁边的人讨论赌注。

      那只手极其自然的撩拨她的发尾，仿佛她一直就属于他。她低头愣愣的看着那只手，右手拇指的黑色痣像是咒语一般，丝丝缕缕的对她下蛊，一下就是六年。

      后来的后来，他们的接触慢慢加深，又慢慢减少，从老师同学都以为他俩早恋，到后来的高中三年没说过几次话。

      在初三的时候，他谈了恋爱，和当初他挺身而出救得那个女生在一起了。

      一梦有时候想，其实她一直都是讨厌的女配角，王子和公主在兜兜转转的英雄救美中总会在一起，而她只是个小插曲，一直以来，都只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一梦并不为此感到难过，暗恋就是一个人的自我独白，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些青春往事，并不会让她深陷其中。

      只是现在，一梦看着周曳的右手，有些怀疑人生。她常听人说，天道好轮回，你失去什么，老天会以另一种方式还给你。

      一梦原本以为这都是劝穷凶极恶的罪犯改邪归正说的话，没想到有一天，她也有幸能经历这样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