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清晨醒来，有一股清爽的韵味充盈着整个房间，我知道那是冬天的气息。邻居的狗一直凶巴巴的狂吠，尽管听声音不是一只烈犬。不远处，不知什么鸟儿在欢声雀跃着，我想它们也一样心情大好。偶尔，能听到车子由远及近的驶来，一瞬间就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我伸一伸懒腰，望向窗外。杨树叶子已经完全脱落，只剩瘦骨嶙峋的枝干与枝条在风里岿然，在雨里静默。

        放眼望去，一大片一大片灰裸裸的枝条混迹在蒙蒙的天色里，隐隐透着墨色山水画的意境，天空的留白也恰到好处呢。近处，梧桐树还曳着它绿中泛黄的枝叶，悄悄燃放它最后一丝绿意。在这灰黄绿的穿插与掩映里，几户人家参差错落地矗立着。有红墙黛瓦的，也有灰墙红瓦的，大大的窗镶嵌上了宝石蓝的遮雨棚。红黄黛蓝，又浮现一种油画的细腻真实感，好一幅中西结合的画卷，大自然原来是最精巧的画师。

        很庆幸，我在这个村子里长大，它见证了我的成长，同样我也收藏着属于我们的印迹。春天的杨柳，夏天的蝉蜕，秋天的玉米，冬天的雪花。我们的故事还有很多，从春绿成夏，再浓成秋，然后冷成冬，每一天里都会找到我们的印迹。然而我最喜欢冬日，最想对它表白。冬是个静默的季节，是个深沉季节，是储藏的季节。一直喜欢冬的萧瑟与肃杀，所有的生命都安静下来了，就像在一起思考生命的意义。所有的生命都战栗起来了，如同被老师批评的孩子，认真检省自己的错误。所有生命都富足起来，因为他们都在努力收藏着自然的馈赠。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之间，降生在冬月里的那个孩子早已不再是个孩子了。然而冬日里那些温暖的情景却如丰富的宝藏烙印在心上。三九严寒时，河面固封，小小的我们就把它当成了溜冰场，欢呼雀跃地跑来跑去。有独自滑翔的，有轮流推拉的，也有默默欣赏这独特景观的。到如今，河面再也不会完全冻住了，就算是夏天也不见有孩子戏水捉鱼了。不知是大气变暖还是污染严重的缘故，我想大概是人类的过错吧。

        怀念小时候，因为家里贫穷，衣服买不起，我母亲就亲手给我们改制。依然清晰地记得，她曾把她的大衣毛绒外套给我改成了儿童式的，我特别喜欢，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公主，曾穿着它走过了一季又一季冬天，直到最后再也穿不下才恋恋不舍的移交给了弟弟穿。如今，她依然静静地躺在我们家珍贵的文物里，也许以后也能给我的孩子们穿呢。

        记忆里，我父亲的军大衣，以及我父母亲的毛窝子特别让我感到霸气十足，我曾偷偷穿过它们，太厚重，全身却莫名升腾起力量，我一直不清楚为何有这种感受。毛窝子现在已经不常见到了，它曾是雪地上的利器，现在大家都穿雪地靴子了。

        冬天，当然最期待来一场昏天暗地的雪了。谢安曾问“白雪纷纷何所似”，其侄子答，“撒盐空中差可拟”，其侄女答“未若柳絮因风起”。谢道韫的比拟似乎更加生动活泼富有诗情。我一直觉得刚开始小雪淅淅沥沥，撒盐空中差可拟，后来酝酿成了鹅毛大雪，此时便未若柳絮因风起了。大雪纷飞时，总想跑出去感受一下雪的轻盈飘逸与洁白无暇，整个世界放佛变成了童话世界，而我们，就成了故事里的白雪公主或者白马王子。一夜的雪飘，待到黎明时分，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了，银妆素裹，分外妖娆。就连空气也有一种甜白的馨香，忍不住感叹，大自然真有一套，鬼斧神工，神来之笔。

        雪后的活动更是丰富多姿的。堆雪人，打雪仗，滑滑雪，画雪画……在严寒的冬日里，一派盎然的融融暖意，一群火热的风华少年，一场恣意的美妙活动，一种有趣的韵味生活……待到雪花开始消融时候，那时候天气较冷，屋檐上就一夜之间长处许多冰溜子。我们总是喜欢这稀罕玩意，放佛它们是成了精的雪，一夜之间幻化成另一种形态，那个子越大的越是修行老道的，我们总是捡着大个的冰溜溜摘取。冰溜只是由水结成冰的雪融化成水后又冻结形成的冰，有着冰块的质感与属性，晶莹剔透，泛着淡淡泪光。我曾碍着它的诱惑，尝了一口，除了满口冰凉没有什么特别味道。

        喜欢冬日里的阳光里晒太阳，温度刚好，心情也刚好。喜欢雪中奔跑的少年，一不小心，我们就可以与岁月一起白首了。喜欢盖着厚厚的被子听着轻轻的音乐，房间里洋溢着浓浓的暖意。喜欢颓唐的树枝，灰硬的土地，我知道它们在冬日里积蓄力量……我不知道为什么喜欢冬天，喜欢是没有原因的。我只是知道，冬天，是个收藏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