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太之死

黄老太之死

天刚放亮，小叔子就打来电话，黄老太死了。

我俩不禁感叹，真是没福啊！刚上楼就死了，这要是住地房能吗，是从三楼跳下来的，凌晨三点老头子发现人没了。左寻右找，才发现窗户开着，还有一段窗帘拴在护栏的钢筋上，下垂着……

黄老太七十多岁了，住了一辈子农村，受了一辈子苦。好不容易盼着拆迁，住上了楼房。前几年脑血栓留下点后遗症，好歹能自理，但脑袋也不太灵光了。穷了一辈子，可下有钱了，可自己也说了不算了。

黄老太三十多岁嫁到李家，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离婚时，丈夫把俩女儿都留下了，黄老太省心的同时也挂念着女儿。

这天，黄老太刚从地里回来，两个孩子突然出现在了她的家。呆呆的靠墙角站着，妹妹靠在姐姐的怀里，怯生生的。她一把搂过两个孩子，似乎并没感到意外，因为孩子始终在她心里，一刻也不曾离开，此时的出现，好像在她的预料之中。激动又高兴，泪如雨下“你俩是怎么找到这的，这么远，吃了多少苦啊？”

“是大舅送我们来的，看着我俩进屯里就走了！”

老李叼着烟卷，一声不吭。黄老太也看出了他的不悦“我也没想到她俩会来，大丫十四了，不吃闲饭了。就是小的我还想让她读几年书，你看行不？”

“这来都来了，还有啥行不行的，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黄老太高兴地进来厨房，两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黄老太不得不多放一碗米在锅里。

老李转身出了屋。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块肉。

老李好歹也是一村之长，处理问题总还是过得去。

“给孩子做点肉吧，我这一下子多俩闺女也不错！”

黄老太看这情形乐坏了“赶紧叫爹！”叫着俩孩子。

“爹！”二丫相对嘴甜，脱口而出，而大丫却张不开嘴“大姐，你咋不叫呢？爹说还让我上学呢！”

“我又不上学，你爱叫你叫，我不叫。”

黄老太瞪了大丫一眼“你个死丫头，就是嘴硬！”

“都是孩子，别跟她一般见识！”老李把话拉了过来。

黄老太又进了厨房，大丫低着头给妈妈添柴火，不说话。

晚上，这炕上多俩人，老李还是觉得别扭。黄老太也觉得不自在。就在孩子脱掉外衣的时候，黄老太看见她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大丫的胳膊上是伤，再撩起衣服，后背也是伤“这是哪来了？”

“妈，没事，都过去了！”

“你爸打的？”

“不是”说着躲进了被窝。

“是爸爸打的，就因为大姐没看好小弟，让小弟摔了跤！”

黄老太啥都明白了，这就是孩子来找妈的原因。她绝不能让孩子再受苦。看着可怜的孩子，她的心都在滴血！

“老李啊，你都看见了，今后我不求大富大贵，别让我闺女受气就行，当牛做马我都愿意！”

“看你说的，我是那样人吗？谁的孩子还不是孩子！别想多了。睡吧，明天我把西屋收拾一下，让她们姐俩有自己的屋睡。”

“谢谢你，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一切如常，大丫跟妈妈在家伺候庄稼，干着农活，二丫背着书包上学。老李除了屯里的大小事情外，养着两匹马，四口人的日子也算不错。隔年家里又添新丁，老李的儿子，小李出生了。

大丫虽不爱说话，十五岁的她却承担的大部分家务。正在给妈妈做粥。

“妈妈，你看我给你做的粥好喝不？我还放了些菠菜叶！”大丫满有成就感地看着妈妈。

“好喝，多亏我大姑娘，还会伺候人了！”

“妈妈，我也要尝尝”刚放学回来的二丫看着妈妈白粥里飘着绿色“嚷嚷”到。

“好！我再给你盛一碗，小馋猫！别抢妈的。”

刚从外面回来的老李看着家里的热闹劲“有没有我的份啊？”

大丫看着妈妈，因为真的没了。

二丫也看出了端倪“爹！我这碗给你，我不爱喝了，我要吃大姐做的米饭。”

“二丫真懂事，爹不吃，还是闺女吃吧！”

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黄老太高兴极了，再看看睡睡的小儿，黄老太说不出的满足。

三年时光一晃过去了，大丫出落成大姑娘了，二丫也小学毕业了。而李想也到了上幼儿园的时候。家里的一场变故，二丫不得不辍学回家。

黄老太突然觉得肚子疼，黄豆大的汗珠往下落，可吓坏了大丫。

“爹！你看我妈咋的了？赶紧上医院吧！”

“你叫我什么？”老李高兴坏了！这是大丫第一次叫他“爹！”

“爹呀！”

“哎！我这就找车上医院！”

这边忙着找车，李想却哭个不停。二丫只能抱着弟弟“大姐，你陪着妈，我照顾弟弟就行！”

车拉着黄老太，老李，还有大丫去了医院。家里只剩下二丫和弟弟。看着弟弟在院里玩着沙子，二丫去给马加些草料。意外出现了。

她听见了弟弟的哭声，忙往回跑。一条黄色大狗正冲弟弟“吼”着，而弟弟的手已在滴血，二丫也吓坏了。一边喊人，一边找木棍，试图打跑那狗。看着狗的狰狞，二丫不敢上前。

最后还是邻居张发听见喊声，解决了危机。二丫哆哆嗦嗦地抱着弟弟，吓得说不出话来。

张发见状，把二丫和李想领回家“孩子啊，你爹呢？”

“去医院了，知道哪家医院吗？”

二丫晃着头，带着祈求的目光看着。她真的被刚才的阵势吓到了，不知该怎么办？

张发一时也为了难，又不好看着两个孩子不管。只好启动自家的三轮车，拉着两个孩子来到镇卫生所。

“这孩子咋看的？怎么能让狗咬这样呢，这两个手指头不残废了吗？我这做不了，你赶紧上县医院吧！”

“医生，您尽力吧，他还是个孩子啊！”

“不行，这的医疗水平有限，我真的做不了，这得手术，这的设备不行啊！你赶紧吧！”

张发无奈，只好出门打了车，奔县城驶去。

真是无巧不成书，刚进医院的门，正好遇见出门的老李，看见手缠药布还渗出血的小儿子，顿时傻了“这是咋的了？”

二丫看见爹，不敢出声。

“啊！老李，遇见你就好了，这一时也跟你说不清，是被狗咬了，快联系医院，得做手术！”

老李的目光甚至要把二丫杀死“你是怎么看孩子的？”话音未落，一巴掌扇了过去。二丫顿时眼冒金星，嘴角流出了血。一个趔趄，被张发扶住“你这是干嘛，快给你儿子做手术要紧，怎么还打闺女呢？”

“她不是我闺女，赶紧滚！”此时的李想已在老李的怀里。而久不见买饭回来的大丫正巧出来找爹，碰见这一幕，听见这席话。见二丫头也不回地跑了，随后追了去。

姐俩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跑在马路上，任车流穿梭，行人观望。没有目的地释放着自己的一切，不知道要去哪里？哪里才是她们的家？

泪水和汗水混到一起是苦涩的，二丫终于停了下来“姐！我想回家，咱爸从来没这么打过我！我想家！”

大丫把妹妹搂在怀里，姐俩都哭了！“妈有家，爸有家，只有咱俩没有家。”

姐俩相偎着，奔车站走去……

老李这边更是忙的不行，张发一时也只能帮着照看。幸亏黄老太只是阑尾炎，做个小手术就没事了，只是还不能自理。这边李想才是挠头的。进了手术室，也不敢告诉黄老太。只是问起大丫去向的时候，老李只能说回家照顾弟弟了。

手术做的虽然成功，可还如医生所说，李想丢了两个指头，造成了终身残疾。出院后的黄老太才如梦方醒，只恨女儿的不懂事，怎么能一气之下就走了呢？

以后的日子里，闺女还是惦记妈。不是给妈寄钱，就是寄物。只是一趟都没回来过。黄老太知道女儿都已成家，已不再惦记。只是如今老了，孙子都成人了，越发的想闺女了。总觉得欠闺女的，儿子在自己的呵护下长大，没受过半点委屈，而两个女儿就不一样了。

“儿子啊！带我去看看你姐姐吧？我活不多长时间了！”

“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走啥？”

“咱们都上楼了，也有钱了，要不也给你两个姐姐点吧？也算是我当妈的一份心意！”黄老太和儿子商量着。

“给啥呀，你孙子都这么大了，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别总墨迹这事”

黄老太不再吭声，可却总是惦记着找闺女。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偷着出去，却不知道往哪走，被寻楼的保安看见了，领到保安室过了一宿。直到亮天，李想才发现，妈丢了，找到保卫科“你咋这么不让我省心呢？这么大岁数了，瞎走啥呀？”气囊囊地把黄老太领回了家。

为了防止老太再次黑夜出走，李想只能把门锁上，才能放心地睡觉。

可万万没想到，黄老太又想到了另一条出路，等李想发现的时候，黄老太早已没了呼吸。

一时间，众说纷纭。有的说，黄老太把窗户当成门了，有的说老太抑郁了，有的说老太活够了……

黄老太走了，可这事却传了很久，很远。李想说“他这辈子栽了，妈选择了这个死法，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