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龙客栈—103】昔日青青今在否

【接龙客栈—103】昔日青青今在否

灯影花残夜短，重檐露清更长。

屏风上，画着青青翠翠的柳叶，苏月亮回头看去时，发现竟然有一片随风凋零了。
然后落在地上，消失不见。

苏月亮心想，我一定是太困乏了，所以看错了。

苏月亮搁了灯，趴在暖榻上，斜斜看向屏风，枕边的唐人诗集正翻在张祜那篇《太真香囊子》处，不觉中便沉睡去。苏月亮做了一个梦。

梦里身处热闹繁华的市集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十分热闹。一位姑娘名唤作青妆，陪同青妆的丫鬟替她挑选好几个香囊。

“夫人，哪一个好看呢”？
“你喜欢吗？喜欢的话都买下”。

“哎呀，夫人，难道你就不想买一个送给萧王爷？我听说汉人有首诗为‘蹙金妃子小花囊，消耗胸前结旧香。谁为君王重解得…后面的内容我不记得了呢。总之夫人买一个好不好”？

青妆听完后，目光中微带了嗔怪。
丫鬟顿时明白自己失言了，赶紧屏息低下头去。

只听得轻轻一笑，“好啦，我挑这个牡丹花色的香囊便是”。

两人相视一笑。

“姑娘” 身后有一个人轻拍了青妆的肩。
“大胆狂徒！不许对我家夫人放肆”。只见丫鬟瞪圆了杏眼怒斥道。

这个俊俏的年轻人慌忙摆手道“姑娘别误会！我只是想请这位姑娘，噢不，是你家夫人稍等片刻，我想请她做我画中的原型罢了”。
说着，他指了指路边的为人画像的摊子。

原来是个画画谋生的人，他还有一双极为好看的丹凤眼。

“可惜我姿容丑陋，不堪入君画像”。青妆不愿拿下面纱。

“那恳请夫人停留片刻，让我留住你的身形”。原来，作画人想画她的体态。

“那么有劳您嘞”。

是夜，夜凉如水，王爷整宿未归。青妆持灯移向屏风轻叹道“短短数日，这屏风上的柳叶便凋零大半”。

耳边又响起离开天界时大帝说的话——
只能在柳叶落尽时回转，否则他将天雷加身，万劫不复。

长夜漫漫，青妆内心痛苦不已。
是的，她一定要帮他度过劫难。

青妆一夜未眠，萧王爷是与青荷在一起吗？
心凉一大截，兴许他也想照顾她一生呢？

青妆转念一想，不，他是爱我的，否则我怎么能留在府上？朝朝暮暮陪伴他的人是我青妆啊。

青妆叹息，奈何青荷痴情于王爷，何苦呢？

夜更深，起风了。青妆和衣卧榻直至天明。

第二日，府里上上下下都很热闹，荷花亭内坐着两人。原来是萧王爷回来了，还带着一位贵客，贵客是辽人帝王，生得辽人的轮廓，面目凶煞，声音粗狂，能唬住人。

府上的下人都畏惧辽人帝王，唯王爷镇定自若的与他谈笑风生。

仅是一夜未归，青妆便欣喜她爱的人萧王爷回来了。只是觉得男人间的探讨的是大事，妾身人家怎能轻易扰之。青妆回到房内，但又觉不妥。

便拿出古筝对镜而弹，渐渐地，镜中出现荷花亭的影像，亭内的一举一动都呈现出来。青妆感慨万分，萧王爷依然如当年是仙般英俊。

两人赏亭前荷花并没有什么异样，但青妆仍觉不安，继续弹古筝，蹙眉盯着镜中的两人。

“萧王爷，你请我远道而来，探讨完大事，只为让我赏荷花？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令我开开眼界呢”？辽帝问道。
“这…”王爷岂能料到他这般说？

倒是常伴王爷身边的靖霍点点头道“有”。他击掌三声，远处走来一人，渐清晰，青妆低声轻呼，“是他”！

极好看的丹凤眼带着笑意，提着空画夹走来，为什么是空画夹呢，青妆不解。

民间乐曲响起来，空画夹飘出一缕白烟渐化人形，曼妙的身姿在乐曲中舞动，道不尽的风情，空画夹出现人物跳舞是有趣，本以为一曲舞毕再无何事，就在那一刻，女子卸下面纱，青妆看到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容颜，而后女子又迅速消失。

青妆呆住了，她换曲子想要透过镜子去看昨天事，奈何她的功力不够，只能看见此情此景，凄然一笑。

辽帝苦闷说“可惜这般美的女子只能在画中看到”。

靖霍笑道“这有何难”？

青妆似乎感受到萧王爷的怒气。
低眉弦断。

次日，辽帝回宫。青妆以为萧王爷会来寻她，满心欢喜坐在门前等待。却听见转角处争吵声。

“靖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王爷不知道吗”？
“住口”！萧王爷暴怒道。

他还是不忍心对她怎么样。

青妆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不禁想起他们在天界的美好时光。

午夜时分，萧王爷终究还是来寻青妆了。青妆知晓，便假寐赖在床上不起，萧王爷轻抚青妆的秀发。

他叹息道“青妆，明日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可好”？
青妆有些惊讶，这是护她周全吗？
心暖，可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了。

天亮，马车驰骋乡道，明明是好天气，却雷声滚滚，青妆一点也不惊奇，她明白这是天庭的暗示。

忽的想起一句话“天地合，才感与君绝”。青妆伸手牵住萧王爷，依偎在他的怀里。

马车停下，萧王爷将青妆带下马车，来到一户庭院前，青妆内心忽然觉得不安，红杏出墙来的美景也无心观赏。

走到大门前，萧王爷用力将青妆推进去，她大惊，未站稳便摔坐在地上，起身向王爷扑去，可是大门却有道无形的门隔住她。她惊恐的喊着“王爷”！

“柳叶，你还要隐藏下去吗”？

他在唤她的名，那是她在仙界的名字。从他第一次唤她柳叶，她的眼里便只有他了。

青妆震惊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他知道她的身份！忽然下意识，这座庭院是一个阵法，为禁锢仙力高强的人所做。可是对于一个小小的柳仙，哪里需要这样的阵势呢！

轰隆隆的雷声响起，击中她。天火燃烧，这一树成枯，她奄奄一息。只听得他说“柳叶，这是天劫就是对你的惩罚，你不必再帮仙界试探我！青荷没有错，我爱她更没有错，我是自愿永坠情劫的，我决不会回去，我只要和青荷在一起”。

他爱的人是青荷啊。比天雷击的更难受的是她的心啊。一度以为青荷痴情，却不料她们相悦，痴情的人是自己。

青妆取下腰间的香囊，泪流不止，原本想送给他，也无机会。那么，这香囊便是往日时光的收录吧。

青妆才明白，萧王爷留自己在身边不过是为了护青荷的安全，用青妆代替青荷受伤害。

苏月亮醒来，定睛看向屏风上的翠柳，并无异样。再低头看唐人诗集，原来，蹙金妃子小花囊的下一句是，一生遗恨系心肠。

苏月亮/原创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