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与波

泰戈尔

妈妈，住在云端的人对我唤道一—

“我们从醒的时候游戏到白日终止。

我们与黄金色的曙光游戏，

我们与银白色的月亮游戏。”

我问道：“但是，我怎么能够上你那里去呢？”

他们答道：“你到地球的边上来，

举手向天，就可以被接到云端里来了。”

“我妈妈在家里等我呢，”

我说，“我怎么能离开她而来呢？”

于是他们微笑着浮游而去。

但是我知道一件比这个更好的游戏，

妈妈。我做云，你做月亮。

我用两只手遮盖你，

我们的屋顶就是青碧的天空。

住在波浪上的人对我唤道——

“我们从早晨唱歌到晚上；

我们前进又前进地旅行，

也不知我们所经过的是什么地方。”

我问道：“但是，我怎么能加人你们队伍里去呢？”

他们告诉我说：“来到岸旁，站在那里，

紧闭你的两眼，你就被带到波浪上来了。”

我说：“傍晚的时候，我妈妈常要我在家里

——我怎么能离开她而去呢！”

于是他们微笑着，跳舞着奔流过去。

但是我知道一件比这个更好的游戏。

我是波浪，你是陌生的岸。

我奔流而进，进，进，笑哈哈地撞碎在你的膝上。

世界上就没有一个人会知道我们俩在什么地方。

非心智明澈的人是不能写出这样的文字来的。母亲与孩于之间的感情是文学作品经久不表的主题，在诗人的笔端，当然更不少见。泰戈尔的这首诗却是別致的，在这首诗里，世界对孩子充满美丽的召唤和诱惑，这个幼小纯洁的心灵向往着云端和波浪，但是却因为妈妈在家里等，而放弃了这些念头。非常难得的是，诗人笔下的孩子的语言是如此的贴切：“妈妈，住在云端里的人对我唤道——”，于是他开始了儿童瑰丽的描述，可是相比之下，妈妈的等待在孩子看来却是最重要的：“我怎么能离开她而来呢？”“但是我知道一件比这更好的游戏，/妈妈。我做云，你做月亮。//我用两只手遮盖你，/我们的屋頂就是青碧的天空。”同样，当海浪召喚他的时候，他以相同的理由拒绝了，并且对妈妈说：“我知道一件比这个更好的游戏。/我是波浪，你是陌生的岸。”母亲和孩子构成了足以使孩子快乐的童话世界，“世界上就没有一个人会知道我们俩在什么地方”。诗人的构思非常巧炒，应该说云朵与月亮、海浪与岸，都是诗人对母与子的关系的一种比喻，但是这个比喻却藏得很深，并且非常巧妙地融进了一个孩子的想象世界里，在事实上也契合儿童的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