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口

图片来源于网络 文 | 华荣

李阳正在收拾行李，忽然暼见了书架上那一本蓝色封面的书。

一瞬间，回忆扑面而来，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院子，那个窗口，还有……那个女孩。

想想，时间过得是真快，一转眼十年过去了，他却老是感觉自己还在从前。

他先停下了收拾东西的手，起身往书架走去。

他伸手去拿那本书，那本十年没有翻开，早已布满了一层厚厚灰尘的书。

把书拿在手上，拍掉了部分灰尘，吸入了一些，咳了几下，也有几粒灰尘入了眼睛，模糊了视线。

他翻开蓝色封面，三个扭曲的字，映入了眼帘。

“夏之秋”，就是这三个字，如利刃一般，每每想起，就让他心如刀绞。

如今再看来，悲伤不减当年，要问李阳世界上最锋利的刀叫什么？他可能会回答，叫“夏之秋”。

书本又翻了一页，是这本书的第一章，故事开始了。

李阳放暑假回来的第一天，发现隔壁新搬来了一家三口。

李阳第一次见到那家人的时候，印象很不错，那家男人看起来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女人看起来是个很温柔的女人，而那家的女儿……说实话，李阳没见过她。

之所以知道那是一家三口，是他母亲说的，听母亲说，他们第一天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女儿，但那个女儿进去后，就没看见出来过。

李阳本是不以为然，但一听母亲说人进去就不出来的话，还是起了好奇心。

于是他就每天蹲在自己的窗户看那家人，在李阳房间的窗户是可以直接看到隔壁家大门的。

每一天，李阳都能看到那家夫妻两个一起出门，但就是不见他们的女儿。

李阳做了很多的假设，但都很离谱，一天，李阳实在好奇到极致，就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第二天一早，李阳见那家夫妇离开后，就偷偷攀上后院子的围栏，翻了过去。

他就像个在执行任务的警务人员，正在敌营里勘察。

进入后院，往里走一些，来到屋檐下，他背靠着墙，缓慢移动。

“谁？”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声音的来源是距离李阳只有半步的窗户。

他吓了一大跳，心想着，这个清脆的声音一定就是这家的女儿了，正要逃跑，那个声音又说，“我手里有报警器，我会报警的。”

李阳一听她要报警，连忙开口道：“别别别，我不是坏人，也不是贼，你千万别报警。”

其实他心里是想着，要是报警了，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女孩问道：“不是贼？那你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李阳往窗户看去，只见一个瘦弱的女孩坐在茶桌前。

他坦白说：“我是隔壁家的，前几天看你们搬来，听我妈说，这家有个女孩进来就没出去过，我怕有什么……，哎呀，我就是好奇，过来看看。”

女孩笑了一下，但没看向他，她说：“你怕是电影看多了，幻想过很多情节吧？”

李阳略显尴尬，笑道：“真是不好意思。”

女孩摇了摇头，说：“没关系，谢谢你。”

“谢谢我？”李阳不解。

女孩又说：“是的，要是我是需要帮助的人，你的行为，或许就能帮到我呢。”

“也是啊，”李阳说。

“你为什么不看看我？”李阳问了一句，因为他发现，屋内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转动过脑袋。

“我看不见，”女孩说，“我在不久前发生意外，失明了。”

“啊？”李阳惊愕。

“那……那你还跟我说话？”他说，“你还相信我？你不怕我是贼？”

“我们两家离得近，” 女孩说：“我认得你的声音，每次你母亲喊你的时候，我总能听见你的回答，所以你刚才一说话，我就知道你是隔壁家的了。”

“原来如此。”李阳说，他上半身倚靠在窗边，“那我先回去了，打扰了。”

“先别回去，你要是不忙的话，”

“不忙，你需要帮助吗？”

“嗯，”女孩点了点头，她起身缓慢往窗户这边走，手上拿着一本蓝色封面的书。

“这本书是之前买的，失明后就没法看了，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读给我听吗？”

“当然，”李阳跳了起来，接过那本书，开始缓缓念出来。

“那是最美好的时代，那是最糟糕的时代；那是智慧的年头，那是愚昧的年头；那是信仰的时期，那是怀疑的时期；那是光明的季节，那是黑暗的季节；那是希望的春天，那是失望的冬天；我们全都在直奔天堂，我们全都在直下地狱…………。”

念完了几章，李阳合上了书本，“你喜欢狄更斯？”他问。

女孩点了点头，“是的，可惜没看完他的书就失明了，有些遗憾。”

“我以后都来读给你听吧？”他说。

她错愕，“真的吗？”

李阳点了点头，后意识到她看不见，又说：“是真的，反正我暑假也没事，就来给你念，也算是给自己提升一下文学素养。”

女孩喜笑颜开，“好，只要你不嫌麻烦，我求之不得。”

“那就这么说定了，对了，我叫李阳，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夏之秋。”

“哪个之？芝士？之前？还是知识？”

夏之秋伸手示意把书本给她，李阳给了，夏之秋记在第一页用笔写了自己的名字，三个扭曲的字就这么留在了书的第一页。

接下来的几天，李阳天天来给夏之秋读书，不管刮风下雨，一天不落。

李阳依旧是天天翻围栏进去，半个月后，大家知道此事，夏先生就让他从大门进来。

虽然不翻围栏了，但他还是习惯在窗户外面。

这似乎成为了一种仪式。

他喜欢看着她在窗户那头听着自己读书。

时间长了，李阳开始意识到了自己对夏之秋的情感。

其实倒不如说，李阳就是一开始见到了秀气的夏之秋，暗生情愫，所以才满心欢喜的来给她念书。

夏之秋虽然看不见，但也对这个天天来读书给她听的男生心生好感。

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月，假期就要结束了，原本假期就短，现在还要提前回去补课，因为明年要高考了，老师把学业抓的紧。

这天，李阳又来找夏之秋，那本蓝色封面的书已经读完了，而且读过不止一次。

李阳来找夏之秋，给了她几个录音器，是李阳之前回家录的，就是怕他开学后，没人给夏之秋读书。

夏之秋很感动，她收下了，她让李阳专心学习，别想着其它事情。

李阳回学校后，虽然想念，但也没法回去，只好专心学习。

熬到寒假后，李阳很快就回家了。

但发现夏之秋一家竟然搬家了，李阳翻围栏进去过几次，那家里已经人去楼空。

没有人知道李阳对夏之秋的情感，他小心翼翼问母亲，得到的结果却是晴天霹雳。

母亲说，他离开后不到一个月，夏家的女儿就死了。

是意外，据说当时她在家里开了一台扫地机器，因为看不见被机器绊倒，头受到撞击，流了一地的血，夏家夫妇回来后，女儿都发冷僵硬了。

真是悲哀，他经常在想，他的初恋，明明是美好的初恋，却成了他心上的一把利刃，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他。

从那次过后，李阳看着那本蓝色封面的书就想起夏之秋，索性就把它放在书架最里面，眼不见，心不伤。

李阳考上外地的大学后，就很少回来了，最后渐渐忘了那本蓝色的书。

他这次回来，是要带上母亲去外地的，方便照顾。

没想到他还是看到了这本书。

蓝色的封面是夏之秋自己包上去的，她看书，保护书，所以采用了儿时的方法。

揭开了外面的蓝色封面，里面的书皮依然很新。

“干什么呢？”母亲的声音传来，她在门外看李阳发呆很久了。

“没什么，”李阳说，他合上了那本书，随手放进了行李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