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乡亲2  |  住在神仙脚下

茂古，我的小学同学和好友，虽住在不同的屋场，但相距并不远，也就是走十分钟的路程。
茂古家住在屋岽脚下。那个屋岽半山腰有尊神，大家尊之曰“大万叔公”。
“大万叔公”虽没有雕像，但在虔诚的人们心中他就端坐在两个山脊之间一块巴掌大的空坪中用几块条石垒起的石头上，石头上覆盖着大红布，布中画有符咒，周边插满香纸蜡烛，地上遍布爆竹燃放后的碎屑，颇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感。

我从不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逢年过节，周围几个屋场的人都会带着鸡鸭鹅、糕点水果、香纸蜡烛等去“大万叔公”跟前进行祭祀，“打牲”（献生）时去一趟，“献熟”（鸡鸭鹅返家宰杀干净煮熟）时再去一趟，整个祭拜仪式才算完成，为一家人祈祷风调雨顺、幸福安康。 离“大万叔公”不远处的山脚下就是茂古的家。他的二哥是老高中生，家里藏有很多小说，如《西游记》《封神演义》《水浒传》《三侠五义》等，这对嗜书如命的我来说，如获至宝。偏偏茂古也喜欢看书，于是我们俩人一拍即合“臭味相投”，一起上下学，一个床铺睡，常常围绕小说情节、人物的故事有说不完的话题、吵不完的架。
有一个夏夜，我与茂古一家人正在他家屋坪里聊天纳凉，正天南海北侃大山时，茂古突然听见墙脚下堆放着的露箕（柴火）垛上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传来，便大叫：“有蛇！”他父亲反应敏捷，随手操起一根扁担就过去了。不一会儿，我都没怎么看明白，他父亲手上已经多了条扫帚头粗细的蛇。
“煲蛇汤食哦！”茂古父亲快活地说，并马上在灶房门口的檐街上动手剥皮、宰杀。不一会儿，一个瓦罐已经放在屋坪中临时用几块砖头搭起来的灶上，下面木柴烧得噼啪作响，茂古父亲依次将处理好的蛇肉、洗净的黄豆、大块姜片放入瓦罐内。很快一股浓浓的蛇肉香味便飘荡在屋坪中。那个晚上，我与茂古的话题自然而然地从小说转移到了蛇和妖精的身上......
茂古家的邻居是我们村的赤脚医生，医术及口啤都很好。他的医术传承自父辈，他也想将之继续传承给儿子。可惜他的儿子对医学不感兴趣，不学无术，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不学医也就罢了，偏偏他特别喜欢、特别擅长从野外抓乌鸦回来养，而且养得特别多特别好。 在大多数人的心中，乌鸦常常是死亡、恐惧和厄运的代名词，乌鸦的啼叫被认为是不祥之兆，乌鸦的叫唤会带走人的性命、抽走人的灵魂。这就常常把他父母气得吐血！骂也骂过、打也打过，他就是矢志不渝，坚持养乌鸦，最终村医拿他儿子没办法，只好任其自生自灭。在茂古家时，我们由于好奇，也常常到村医家玩耍，与他儿子交流养乌鸦的事，那时只觉得好玩，没觉得有什么可以恐惧的。
小学毕业后，我与茂古先后转到县城中学上学，我在县一中，他在城郊初中。
那时，茂古的亲表哥在县一中当老师，茂古与他同住。每个周末，我们便拿着他表哥的铁锅在宿舍前的操场边上架起火炸肥肉炒梅菜干，借此打打牙祭。初中毕业后，我考上了师范，茂古回家务农，就此各奔西东。
后来，茂古结婚后在镇上租了一栋房子，专职从事废品回收业务。夫妻俩起早摸黑，辛勤劳作，挣下了一份不错的家业。但后来误入歧路，收了不该收的东西而被人举报，受到了有关部门的调查和处罚，废品店最终倒闭。一段时间后，茂古只身前往广东打工，却因年纪大，又没啥技术，混得不好，两三年后不得不回来。再后来，他借钱买了一台收割机，农忙季节替人从事收稻业务。现今，农村的田撂荒的多，估计也没赚到多少钱。
再后来，我在县城很少回去，手机上虽存有他的号码，却一年到头也打不了一回，渐渐便少了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