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雨夜
壁橱里的一台老式电视,循环播放着淮河水位上涨的消息。
我冲进大雨,踮起脚尖向大门外张望。天色渐暗,一个人影也没有。父亲去市局三天了,杳无音信。市里一波波返乡的村邻,也没有带回关于父亲的只言片语。门廊外飞溅的水花,湿了我的额头,脸颊,半只胳膊暴露出来,衣袖上的水混着雨水,一并滑向地面。
中考成绩564,距重点二中录取线仅一分之遥。这是一周前乡中学班主任谭老师发我的消息。简直晴天霹雳!县里普通中学录取线比重点线低了近100分。一分之差,意味着我没有选择。
我茶饭不思,把自己反锁在东侧的小屋子里,木头人似的枯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天。父亲叹着气,庭院里踱来踱去。后来敲着房门,喊着我的乳名,叫我不要着急,应该有办法让我上重点高中。
说完,父亲就向市里进发了。后来听母亲讲,我们有个亲戚在市教育局系统,什么职位搞不清,看看人家有没有什么主意。我好像感到一丝光亮,不由得振奋精神,接过母亲塞过来的饭菜,狼吞虎咽一顿。
第一天、第二天过去了,第三天马上也要过去了。一颗心像胀饱的气球,呲呲漏气,慢慢萎缩变小。电视依旧播放着淮河水位持续上涨的画面。我突然想到这条河是父亲市里回来的必经之路。喉咙被什么黏糊糊的东西堵住了,任怎么用力也吞不下去。
一颗忐忑的心,一直高悬着。临近夜里十一点,雨越下越大。四周乌泱泱地黑,什么也看不见。夜,寒冷而静寂。
我不住地向院外张望,希望听到父亲的脚步和咳嗽声。普通高中就普通高中,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我仿佛看到父亲的身影,正在淮河水里挣扎,最终被巨浪打翻。我突然后悔起来,后悔自己对重点中学的执念,后悔自己的做作让父亲为我操心、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
木质座钟的时针指向十二点,恐惧感潮水般袭来。我咬金牙冠,双手用力搓了搓瞪大酸胀的双眼。父亲你快回来,父亲你快回来…呼唤声一直在心底回荡。
大门吱呀推开。
就在我被恐惧、绝望击中,满眼都是惊慌和悔恨的泪水并以泪洗面的时候,父亲回来了。我冲进雨中,扑向父亲,嚎嚎大哭起来。
父亲将我抱回堂厅昏黄的白炽灯下。我睁开眼,发现父亲凌乱的头发湿答答的,灰白的胡须硬茬茬的,像刚刚收割完的麦田。衣襟下的水柱沿着小腿倾下,顺着占满泥的赤脚散向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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