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磨洋工,中午之前还是结束了。村长站在坡上,回头望了望田间的土路,尽管像补满了补丁的衣服,但好歹平了,不是以前像老人皱纹的脸——坑坑洼洼。于是大手一挥,“走了,回去到场院集合。”再看人们,不管是铁锨还是镢头,有的扛着,有的当拐杖拄着,有的拖着走,发出莎啦啦的声音。衣服也是各式各样,男人们多数是黑色或灰色的短袖衫,女人们就花花了,有大红的,有纯白的,还有的花花绿绿,活像一群刚刚从戏台上下来的戏子。
场院里已经回来了一支队伍,张立春在村长的带领下汇入了人群。一次难得地聚会让人们找到了聊天的地方,三五成群地聊了起来。村长穿过如同苍蝇嗡嗡的人群走进了村委会,会计小刘急忙也跟了进去。张立春和几个岁数仿佛的小伙伴聚在一起,聊着各自的工作。
太阳已经到了中天,火辣辣地照。那支队伍到现在还没回来,人们逐渐显出了不耐烦,烦躁的情绪随着太阳的升高而升高。场院的对面是村里的小河,几个小孩子在河里欢乐地玩水,那一阵阵水声更引得人们口干舌燥,不耐烦的表情像浮出水面的鱼,逐渐显现出来。有几个妇女也不管那么多,扔下家伙什跑到河边洗了起来。于是就像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一个跟一个的男人女人跟着往河边跑。
就在人们的忍耐到了极限即将要爆发时,最后一队人也回来了。村长和会计小刘从村委会里走出来,把所有人召集到一起,“由于天热,我就长话短说。关于这次义务工出勤人数的事,让小刘给你们说一下。”
“好,那我说说啊。”小刘上前一步,翻开手里的账本,“潘玉明,应到三人,实到一人。欠村里两个工日。”小刘的话就像平静的湖面投进了一块石子,迅速引起了一片涟漪。“俺家的情况你们不是不知道,怎么滴,难道还能为了这点义务工把他们都喊回来吗?”潘玉明老婆急头白脸地跳脚大喊,周围群众也是一片议论声。
小刘本来还想往下念,但现场已经失控了,各种吵嚷声连成一片,如同一锅乱粥。村长潘玉海看不下去了,“吵什么吵什么,这次只是把出勤人数统计一下,又没说罚你们款。”再怎么说村长的威望还在,其他人都安静了,但潘玉明家的却还是不依不饶。“不是罚款?不是罚款你统计干嘛?”村长听了,突然笑了。“这话说的,你天天做饭还要寻思寻思下多少米够几个人吃。我这个一村之长难道什么都稀里糊涂吗?”潘玉明老婆听了这话居然脸红了,她可能也认识到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褚福,应到二人,实到一人。”小刘见安静了,又继续念道。“村长,俺问问你,欠那一个人你说不罚款,那准备怎么办?”老褚家的一只手夹着半截香烟,一只手扶着铁锨,抻着脖子大着嗓门喊。她话音刚落,周围群众又随声附和,场面再度陷入混乱。
村长皱了皱眉头,大声咳嗽了一声,人们安静了下来,都眼巴巴地望着他。“这次义务工因为是集体性质,所以就没分段。我统计出来也是为了公平起见,毕竟有的人家出人多有的人家出人少,总不能让出人多的人家白出了吧。”人们安静地听着,听到村长说到这里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村长把大伙的表情都看在眼里,“所以我打算等再有义务工就按照这次出人多少分配。这样出人多的不会觉得委屈,出人少的也不会想着占了便宜。”
村长话音刚落,就得到了一片附和声。小刘这才继续念下去。一家家的人数从小刘的嘴里蹦出来,大伙这次安静地听着。终于全部念完了,村长又接过了话。“都听清了吧?对于出勤人数,大伙还有没有什么问题?”见所有人都摇了摇头,村长继续说:“那行,今天到此为止。散了吧!”
人群像炸了锅的蜜蜂一样,哄地一下四散而开。于是,村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儿唤狗声,惹得大大小小的土狗一片哀嚎。闹得各家各户的大鹅也嘎嘎叫的来凑热闹。张立春扛着铁锨走在尘土飞扬的街道上,任鹅叫狗吠,眼睛只是看着地里已经开始泛黄的玉米和压弯了秸秆的红高粱。“
又到了一年收获季!又长了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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