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封皮的“小说”到手抄本:初中至高一课外阅读回忆
@笑独行[述记]

我的课外阅读大约是从1976年至1979年的初一至高一阶段开始的,但却不是有意识的,开始之后也没有任何方向和计划。正如我在《由<两只老虎>想到<在大革命的洪流中>》一文中所述,我是在当时家中用原木和原木板搭成、不到一米高的存物阁楼上发现我此生赏读的第一部“小说”——《在大革命的洪流中》的(当时我家在福建建阳城关,住房是家母单位的公房,而存物阁楼上的书杂则应该是家父的)。而且,由于没封皮、没扉页、没版权页,发现时还不知道“小说”名是什么,所幸“小说”正文头尾都在,完整无缺。直到看完“小说”后,我才意外地在书脊里发现了简省的“小说”名——“大革命的洪流”,而得知作者名叫朱道南、该“小说”其实是上海文艺出版社初版于1961年8月的革命回忆录,则是1980年考上大学以后以及工作了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与此同时,我还接触到了三本堪称国学经典名著的书,这就是《增广贤文》(与若干传统蒙学经典读物合刊在一本大致名称为“孔孟之道批判材料”的非正式出版物中,大约发行于1975年)、《荀子简注》和《柳宗元诗文选注》(该二书在批林批孔运动中是以“法家著作”的面目出现的,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分别初版于1974年7月和12月)。其间,《增广贤文》既是我最喜爱的蒙学经典读物,也堪称我此生最早接受的国学思想教育;《荀子简注》虽然当时还没有能力赏读,却为我后来的喜爱奠定了一个好感基础;《柳宗元诗文选注》记得我当时曾勉力赏读了一部分,并且感到相当认同和喜爱。
那几年我非常喜爱的书还有简谱歌曲集《革命歌曲大家唱(农村版)》(音乐出版社1964年12月初版)、《毛主席诗词》(人民文学1976年1月初版)、鲁迅的《阿Q正传》(人民文学1976年10月初版)、方志敏的《可爱的中国》(人民文学1977年1月三版)、《杨朔散文选》(人民文学1978年1月初版)和彝族撒尼人叙事长诗《阿诗玛》(人民文学1978年2月重印1960年5月初版本)等,其中《革命歌曲大家唱(农村版)》也是我在家中存物阁楼上发现的,开本是连环画大小的64开,收录了75首新中国成立以前和以后的革命歌曲,我曾从中学唱了很多首(由于发现时也是没封皮、没扉页、没版权页的,因而不记得书名中有“农村版”三个字的夹注了,现在的书名和出版时间都是我通过网络查考得知的),其他五本书除了《杨朔散文选》是我自己买的外,应该都是家父买的。
家母收有当时通行的《红楼梦》百二十回本和《三国演义》通行本,但她不让我看,还说老话说“男不看《三国》,女不看《红楼》”,在她看来是两本都不能看,尤其是我还只是中学生。所以,直到1980年高考结束后我才得以赏读《三国演义》通行本,而《红楼梦》通行本则是大一的暑假才赏读的。
这个阶段我曾读过的现当代文学作品,如今能够想起的还有一些,包括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刘白羽散文选》(1978年1月初版)、《哥德巴赫猜想》(1978年5月初版)、《包身工》(1978年11月二版)、《林家铺子》(1978年11月重印1958年9月初版本)、《谁是最可爱的人》(1978年11月重印1973年7月四版本)、《天安门诗钞》(1978年12月初版)、《荷花淀》(1979年1月重印1959年6月初版本),以及一本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的《革命烈士诗抄》(1978年12月重印1962年6月二版本)。《毛主席语录》和《毛主席的五篇哲学著作》就不说了,那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中国人的必读书,值得一提的是,当时我还赏读了《毛泽东选集》四卷本中的一些篇章。
而我接触唐诗宋词则是从高一阶段向一位同班三年的同学借阅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新一版的三本“一百首”小书开始的。与我年龄相当的中国读书人应该都知道,那三本“一百首”小书就是《唐诗一百首》、《宋诗一百首》和《唐宋词一百首》(前二者为上海古籍编选,1978年5月新一版,后者为胡云翼选注,同年7月新一版)。其间,我想说的是,于宋代诗词,当时我特别喜爱的有晏殊的《无题》、王安石的《明妃曲二首》、陆游的《沈园二首》、文天祥的《过零丁洋》、苏轼的《蝶恋花·花褪残红青杏小》、康与之的《长相思·游西湖》、李清照的《渔家傲·记梦》、陆游的《卜算子·咏梅》(这首最初是从毛主席诗词中读到的)、辛弃疾的《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严蕊的《卜算子·不是爱风尘》和刘克庄的《玉楼春·戏林推》等。而之所以如此,则大致是因为当时的我虽然对于男女之爱还懵然无知,但对于美女之色却是心向往之的,同时也是一个心正意诚、有志报国的高中生。
在那个刚刚告别文革的年代里,国内绝大多数普通读书人都还没有条件和机会接触包括《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元曲三百首》在内的“三百首”系列中国古典诗词选本(我相信是这样),记忆中我是在1980年上大学以后才首次见到陈婉俊补注的《唐诗三百首》一书的,也就是中华书局1980年10月重印的1959年9月初版本。当然,还有唐圭璋的《宋词三百首笺注》(上海古籍1979年9月根据中华上编所1962年3月初版重印本)。至于任中敏、卢前编选的《元曲三百首》,我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才首次见到的(浙江古籍1988年8月初版,与《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合刊)。
此外,印象很深的是,由于那几年民间还在流行手抄本,我也因此读了五本,即《五朵梅花》、《一只绣花鞋》(据说原名为《在茫茫夜色后面》)、《于飞三下紫金城》(好象又叫《余飞三下江南》)、《一张旧报纸》和《归来》(即后来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初版于1979年7月的《第二次握手》),最喜爱的自然是《归来》。而如今想来最有趣的则是,以上五本手抄本都是家父、家母和我自己手刻、手抄的:《归来》是家父手刻和蜡版油印的,《五朵梅花》和《一只绣花鞋》是家母手抄的,《于飞三下紫金城》和《一张旧报纸》是我手抄的。其间,家父手刻和蜡版油印的《归来》尤其受人欢迎,记得当时不但同班男女同学向我借,还有二三老师向我借,让我好是被人“巴结”了一阵子。
【从没封皮的“小说”到手抄本:初一至高一课外阅读回忆_原创:笑独行_体面杂志(笑独行的和讯博客)2016-8-19 0:08:49】

【附录】
由《两只老虎》想到《在大革命的洪流中》
■笑独行[述记]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耳朵,真奇怪,真奇怪。”这是在中国民间广为流传的儿歌《两只老虎》的歌词,歌词的作者是谁如今已不可考。歌词是怎么来的、什么意思也没人能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可以姑妄听之的是,歌词隐晦地概括地一个凄美的民间传说:老虎王国有一对身怀绝技的兄妹暗中相恋,事发后因不容于世而双双自残,于是,哥哥瞎了眼睛,妹妹聋了耳朵。
但在我的记忆中,童年时代却好象没唱过这首儿歌,第一次听到这首儿歌的曲调应该是1975年前后在文革电影《闪闪的红星》(1974)中,歌词为:打倒土豪,打倒土豪,和劣绅,和劣绅;我们要做主人,我们要做主人,分田地,分田地。
当时,我正在上海读高小,记得还与同学们一起唱过改编自该电影插曲的打油歌:大饼油条,大饼油条,脆麻花,脆麻花;阿拉要吃豆腐浆,阿拉要吃豆腐浆,补营养,补营养。
后来(大约是1977-1978年读初中时),老电影《大浪淘沙》(1965)首次公映,我又在电影中听到一首曲调完全相同的北伐军人齐唱歌曲,歌词为:打倒列强,打倒列强,除军阀,除军阀;国民革命成功,国民革命成功,齐欢唱,齐欢唱。
那时我想,原来《闪闪的红星》中的插曲就是由这首齐唱歌曲改编而来的。但当时也还是不知道这首歌的歌名是什么,因为处在那个年龄加生在那个年代的我还无从查考。
电影《大浪淘沙》的主题歌唱道:“大江东去浪淘沙,革命的洪流冲天下……历史的渣滓沉水底,英雄成长在红旗下……”对于在文革中成长、胸怀革命理想的我来说,这部反映大革命时代青年知识分子的选择和命运的老电影始终是一部波澜壮阔、激荡人心的经典作品,而当时则更是让我好一阵子都像发了高烧一样感到头脑发热。
与此同时,在看完电影《大浪淘沙》后,我还很意外很幸运地在家中用原木和原木板搭成、不到一米高的存物阁楼上找到了一本没封皮没扉页没版权页、看起来年代颇为久远的“小说”,虽然不知道“小说”名是什么,但故事主题和情节却引人入胜,与电影《大浪淘沙》一样令人兴奋不已。
该“小说”反映的是1924年到1928年尤其是1927年大革命失败前后的中国革命。所幸“小说”正文完整无缺,头尾都在,让我感到很满足。而在看完“小说”后,我又意外地像鲁迅先生在历史的字缝中看出“吃人”二字一样,兴奋地在书脊里发现“小说”名叫《大革命的洪流》。稍稍有点遗憾的是,“小说”的作者是谁还是不知道。
得知老电影《大浪淘沙》就是根据“小说”《大革命的洪流》改编的并且得知“小说”的作者名叫朱道南,应该是1980年考上大学以后的事情。
然后,直到大约2007年,我才通过网络查考得知,电影《大浪淘沙》中那首北伐军人齐唱歌曲原来是黄埔军校校歌,歌名为《国民革命歌》,词作者廖乾五为国民革命军第四军政治部主任、共产党员,而曲调则来自源于波希米亚民谣的法国儿歌《雅各兄弟》(Frère Jacques)。
也是大约2007年,我还通过网络查考得知,《大革命的洪流》并非小说,而是革命回忆录,同时确认“大革命的洪流”只是简省的书名,完整的书名是《在大革命的洪流中》。该革命回忆录是曾任八路军一一五师运河支队政委、时任上海市房地产管理局党委书记兼副局长的朱道南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写成的,由上海文艺出版社首次出版于1961年8月。
【由《两只老虎》想到《在大革命的洪流中》_原创:笑独行_体面杂志(笑独行的和讯博客)2014-1-11 14:5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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