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夏,干旱的大地从初春开始就没有在见过一滴雨,皲裂的土地在太阳的烘烤下像是一块块坚硬的岩石,随着粮食的绝收饥荒开始在整个村子里蔓延,挨饿的日子一天一天过着,村子周围的新坟也零零星星的增加着并最终连成了一大片。
为了节省口粮,父母吃的越来越少,把为数不多的食物省下来让我们姐弟三个吃,没过多久他们就相继饿死了。活着成为了这场饥荒里最主要的事情,每天睁开眼就要去想今天如何活下去,野菜、树皮、茅草只要是能下肚的东西就想尽办法吃进肚子里,那时我们天真的以为只要挨过了这个冬天,明年开春后就会有好转了,土地就会长出庄稼来,我们就会活下去!
1943年春,在经过了长达一年的干旱之后,断断续续的雨水开始浇灌这片干旱许久的土地,零星的麦苗从土壤中冒出,活着的人们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7月麦穗已经长出了手指头那么长,虽然稀疏但照现在的长势今年又可以活下去了。
8月铺天盖地的蝗虫席卷而来,像一团巨大的黑云笼罩着天空覆盖了大地,吞噬它所笼罩的一切事物,哥哥和我赶忙奔向田里举着火把奋力驱赶着席卷而来的蝗虫,微弱的火把在巨大的黑云面前显得是那么杯水车薪,拯救那些麦子已经显得不切实际了,我们无助的看着那团黑云把田里仅有的粮食吞噬的一干二净,活着又成为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10月村里开始传闻政府在西边的乡里征兵每户出一个壮丁,有些大户人家为了逃避兵役愿意出十块大洋买人顶替,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姐姐哥哥,并表示自己打算去给那些大户人家顶替当兵时他们极力反对。在那个走投无路才去当兵的年代,当兵是被人们所鄙夷的,即使饿死人们也不愿去当兵,哥哥说他会养活我我们的,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也是他去,不应该是我去。
七日清晨,家里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吃的东西了,哥哥发着烧躺在床上,姐姐用湿毛巾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哥哥烧的滚烫的额头,我骗他们说出去找点吃的,然后去了西乡找到了一户姓周的大户人家,他们家同意以十块的大洋让我顶替他们的儿子去当兵,签完字按上手印,我告诉他们得把钱送回家才能走,于是他们让管家赶着驴车跟我一块回去,临走时我问他们能不能给我点吃的,这家的女主人给我拿了四个玉米面窝头。
到家后我让管家在门外等我一会儿,给家里告个别,管家满是不耐烦的嘟囔着不要太长时候,还赶着回去呢。我把窝头和十块大洋放在桌子上,姐姐和哥哥一脸惊讶的看着我,问我怎么回事,我顶替人家当兵去了,你们不要担心,我笑着对他们说道,哥哥痛苦的吼道谁让你去的,把钱还给人家,听哥的话,哥能养活你们。哥,家里已经没有吃的了,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饿死的,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我出去呢,省下一张嘴就有多活下去的希望,你放心我出去会好好活下去的,你照顾好家,父母已经不在了不要把我们这个家散了,说罢,我转身离去,这一年我16岁。
1943年冬在经过短暂的集训后我被编入国军第70军107师5团2营7连成为一名下等兵,随军驻防福州南平,因我军在1942年的浙赣会战中消耗甚大,人员编制严重缺少,所以在这期间一直到1945年4月我军主要任务是担任防守和休整。
1945年5月经过一年多的休整我军得到了补充和恢复,随机投入到对盘踞在福建沿海和浙江的日军展开追击作战,因我年纪最小冲锋的时侯老兵总把我放在最后,而每一场战斗下来总有一些熟悉的面孔再也没有回来。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战争终于结束了,马上就可以回家了,9月部队在前往温州接受日军受降的路上接到上峰命令赶往宁波集结待命,17日到达宁波,10月13日军里传来通知让带上三天的干粮,17日准备登舰前往台湾,我问连里的老兵台湾在哪里?大家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要乘船跨过大海,当兵久了就养成了一个习惯部队让去哪就去哪,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知道的不知道。
10月17日港口里停了很多的军舰,军舰上飘满了美国的国旗,天空上飞机的轰鸣声隆隆作响,我们登上一艘很大的登陆舰,在盟友美军的护送下前往台湾,第一次坐船的心情很是兴奋,大家挤在舷窗外的大海一个比一个兴奋,军舰走走停停,据说是担心岛上的20万日军会负隅顽抗,上午11时顺利从基隆登陆,岛上欢迎的人群看着我们穿着的草鞋满是惊讶的表情,但我们个个昂首挺胸站的笔直,顾不上欢迎的人群部队随及乘车前往台北接受日军的缴械投降。
1945年10月25日受降仪式这天场面很宏大,平常残暴骄横的日军一个个垂头丧气的站在一排在受降书上签字,交出佩刀,场外群众的欢呼声震耳欲聋,被日本侵占五十年之久的台湾在这一天终于收复了,这一年我18岁,在18岁的这一年我见证了这一生都不能忘记,都值得骄傲的辉煌时刻,这一年我给家里寄了一封信告诉家里我还活着,已经随部队到达台北了,请家里放心,我不知道家里能否收到这封信,家里的人是否已经度过了饥荒,但愿一切安好吧。
1946年6月战争又一次爆发了,12月26日夜我军乘船离台,奉命开赴山东前线,面对再次打响的内战,大家都无心在战,战况也极具之下,1947年1月9日我军在山东巨野遭到解放军的合围,突围出来的只有我们团这剩下的几百残兵,因为整建制被全歼,我们这几百人被编入第21军的整编第146旅。
1948年初我部调至长江沿岸,担任江防任务,部队里已经开始传言长江是最后的防线了,江北已经有大片土地解放了,虽然军里边一再强调长江天险解放军无法突破,大批美械装备更是共军无法相比的,让我们要有信心,但是每个人都知道失败的还会是我们,厌战的情绪笼罩在整个长江沿岸。
1949年4月解放军发起渡江战役,炮弹在江面上爆炸,照明弹在天空中燃烧,数以百计数以千计的木船迎着炮火冲向我们的防线,并很快冲破我们的阵地将我们击溃,我们一路败逃、师长王克俊带领我们全军仅剩下的3000人撤退至舟山,战况继续恶化,6月我们搭乘一艘货轮撤往台湾,临登船时我问师长什么时候还能回来,师长看了看海面惆怅的说道,会回来的,过不了多久就能反攻回来了。
1949年6月第二次乘船赴台,没有了第一次去台时的兴奋多了许多惆怅,汽笛声响起我回头望向北方的故乡,不知道我的信家里是否已经收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回到我的故乡,这一年我22岁。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