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妈属羊,性格也像羊,温温顺顺,不争不抢。
妈小时候家里穷,兄弟姐妹又多,饱一顿饥一顿,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作为家里的大姐,如果家里做什么好吃的,都得紧着弟弟妹妹先吃。
记忆中除了吃不饱穿不暖外,妈还记得小时候的其他一些事情:
那一年,唐山大地震,地动山摇的,大晚上全家人不敢在屋子里睡觉,都到外面搭帐篷;
那一年,学校广播播报了毛主席逝世的消息,全体师生袖子系上条黑布在操场上放声痛哭;
那一年,她们兄弟姐妹几个去二叔家拜年,小气的二婶只给了妈一个红头绳作为新年礼物;
那一年,升初中考试,因为穷买不起圆珠笔,只能用钢笔答题,但试卷纸张质量太差,结果试卷被墨水涂抹得白一片黑一片,终于小考落榜,而妈文化程度却永远定在格在了小学五年级。
那时候,妈虽长在山村,只有小学文化水平,但这不妨碍妈长得清秀:
妈是瓜子脸,皮肤挺白净,单眼皮,亮眼睛,有一口洁白健康的牙齿,不笑的时候像一支带刺的玫瑰,略显威严,笑起来会有两个酒窝,给人清风拂面的舒服感觉。
妈生在贫困家庭,又是家里大姐,所以从小她就不争不抢,不多说一句话,文文静静的,属于小家碧玉型,但却十分要强,把心事埋得很重。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虽然后来经历了种种困难,但是妈的性格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为了给家里人减轻负担,1米5几的妈,在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和亲戚到南方的服装厂去做衣服了,后来又辗转到北京皮鞋厂制皮鞋。因为那时候交通不便,也不愿多花路费,所以妈总是每年过年时候才回去和家人聚一次,然后把挣来得钱都交给家人,而她自己只买个红头绳。
“您有时间来北京逛逛呗?”我曾不止一次问过妈。
妈却说:“不行,现在我脑子不好使了,来北京都找不着北,怕迷路。”
就这样,30多年前,那个在北京打过工的女孩,到现在为止,再也没来过北京一次,虽然北京距离她只有短短的230公里。
2
妈说她和爸是她邻居姑姑给撮合的,而她这个姑姑恰好嫁到了十八里外爸所在的屯子里。
相亲那天,妈和哥哥来到姑姑家,打算和爸见面,可是爸却没在家,出去拉砌墙用的黄土了。等到妈吃完饭快要离开的时候,爸才火急火燎地闯进屋里来。
妈说她记得爸那天穿了一件很旧的蓝色外套,虽然洗了脸,但头发却很长还乱糟糟的,上面沾了些黄土。爸那时很瘦很瘦,有一张黑黝黝的脸,带着一份实诚,一双有神的眼,里面充满沧桑,被贫困生活磨砺的沧桑。
妈说她第一次见爸就没有相中,因为她觉得爸家里的情况比她自己家还糟:
爸上初三时,爸爸因为车祸去世,司机逃逸;妈妈有精神病,疯疯癫癫胡言乱语,也不知所踪;哥哥和姐姐都已婚嫁,他自己带着两个妹妹在土墙黑瓦的小屋里过活。
那时候,爸家里什么都缺:缺衣服,缺粮食,缺锅碗瓢盆,缺生活气息···
虽然爸所在的屯比妈家的村不知宽敞了多少倍,但两个人的婚姻不单只有生活的长度,还应该有物质的宽度。我想,妈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吧。总之,妈很不乐意嫁到这里。
而妈的哥哥是一个执着的人,妈的爸爸也希望妈能找一个实诚勤劳的人,他们一致认为爸很老实,知道踏实过日子,所以在这种“家长制”的“胁迫”下,妈嫁给了爸。
3
我想,如果没有当初哥哥、爸爸的坚持和慧眼识人,可能妈不会嫁给当初一贫如洗的爸,可能也就不会了解爸的实在敦厚以及对她的好。
妈说,她和爸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俩在骑自行车,因为爸有点文化,平时喜欢背一些诗词(ps,爸在外出打工时,给妈写了很多感人的现代诗词,都记在那个小本子上了),所以就用古人那套来问妈:“请问,小姐芳名是什么?”不知妈是真想逗爸还是真的没听明白,就回了一句:“你刚才说啥?”,爸一听,脸瞬间就红了,再也没敢发问,而妈看到爸那个害羞样,边骑车边笑。
爸的老实,可见一斑。
妈说,她和爸结婚时,唯一花钱的嫁妆就是两块羊毛毡子,还有几个碗和盘子。而像衣柜这种大件件家具是结婚两三年后才打造的,更不用说熊猫牌黑白电视机是我上小学的时候才买的了。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爸对妈好,妈也对爸好,爸对妈的好就是不让她挑水劈柴,不让她干粗活累活,就算妈要干活,爸也总是嘱咐她呆会歇会;而妈对爸的好就是在爸辛苦一天后为他做一顿热腾腾的饭,炒一两个有滋有味朴素的菜,或给他洗洗穿脏了的衣服,给他缝缝漏了脚趾头的袜子。也许他们的甜言就是田间的稻黍稷麦,他们的蜜语就是生活的家长里短,他们希望今天有收获,他们期待明天有盼头。
妈不多言不多语,爸也不善言语,爸妈结婚三十多年,从来没有脸红过争吵过,他们之间的爱情,不像现在很多年轻男女动不动就说“我爱你”那样虚无缥缈,那样空中楼阁,而是像夯实过的土地,这片土地装在他们自己心里,让他们感到踏实,让后代和旁人看了也心生羡慕与向往。
文随有末,曲亦有终,可关于妈的故事还有很多,远未结束,只留待后续呈现。
我妈属羊,今年51岁。
时光,请慢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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